三十三

    那本笔记本有被撕过的痕跡。

    开始的日期是筱雯误会我开始那天。

    十月二十四日

    今天我要到学务处去缴我们班的点名卡，顺便带着刚整理好的数学课本想一起拿给子乐，他在我考卷上写的那个诗好可爱，看来他真的对数学体悟不少。子乐喜欢在第三节最后期限才拖拖拉拉把点名卡交到学务处，所以我也会在这个时间去交，因为这样我可以遇到他。

    一走出班上我就看到子乐从他们班走出来，他开门时还撞到一个女生，是怡君，子乐他开门时撞到怡君了。他们两个一起往学务处的方向走去，我静静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在学务处前面停下脚步，我先从后门进去学务处先把点名卡交给教官，打算出去跟他们会合后带怡君去保健室看一下，不久后我从前门走出，天啊！我根本不敢相信我眼前的画面！怡君竟然亲了子乐，那一刻我觉得我被骗了！为什么？我以为子乐他喜欢我，后来我听见闵扬还说子乐给他戴绿帽，所以其实怡君和子乐早就是男女朋友了，我想默默离开假装没看到这件事，没想到子乐突然回头。

    他看见我了，一脸惊讶看着我，我没有说话，因为难过到说不出话。

    他走向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衝动让我把数学课本丢到他身上，他欺骗了我！什么戒指、情人节在西门町那天都是骗人的！

    杨子乐是个烂人！

    我再也不要和他往来，我最讨厌花心的男生！

    后面还有几行字，但是筱雯的字越来越潦草我根本看不懂，看得出来她写日记时一定很激动。

    我又往后翻了几页，筱雯几乎每天都有在写日记，只是自从十月二十四日后就很少再出现我的名字，因为筱雯帮我改名了，我的新名字叫

    诈骗集团。

    看完后我心情有点沉重，筱雯误会我好深，这些年来我不断对着一个人付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是谁跟我说付出就一定会有收穫这种烂理论的？

    为了让筱雯感受到惊喜带来的快乐，每次我都会花很多时间去设计点子，让筱雯的笑容每天绽放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

    我愿意在筱雯的生命中当个配角默默帮助她，让筱雯尽情挥洒她的人生。

    我相信每一个人在这世界上都会为一个信念而存在。

    我也不例外。

    我存在的信念就是在筱雯身边保护她一辈子。

    但这个信念被一场误会给粉碎。

    如果那天没和怡君一起去学务处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和筱雯现在也许是一对幸福的情侣。

    但，谁能预知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筱雯对我的误会来得太快太突然，一瞬间抹煞掉我对她的付出，让我难过的不是那场误会的发生，而是筱雯现在脑中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让筱雯看不见想为她付出的子乐才是让我最难过的。

    我盖上笔记本还给张mama。

    「看完了？」

    我点头。

    「张mama一直不知道这件事，筱雯也没跟我说，其实我有发现升上高三后筱雯整天都闷闷不乐，我以为是因为课业的关係，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张mama知道以前你都会陪筱雯回来，因为筱雯怕黑，到了高三她反而变成自己回家，加上筱雯以前很爱提你的事，高三后却很少提到。我有猜到你们可能吵架了，但筱雯都不承认。」

    筱雯mama吃了一口牛排，停顿了一下。

    「筱雯在五月多就去考了托福，最后申请上embry－riddle，那是一家美国的航空学校，听筱雯说那间大学好像被誉为美国最高航空学府。」

    『筱雯想当机师吗？』

    我记得筱雯好像曾经跟我提过她想当的是空姐。

    「其实她没有要当机师啦！她只是要去更了解关于航空的东西，筱雯其实是想当空姐，因为这样她能走遍全世界。」

    筱雯一定能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空姐。

    「可是机师也能走遍全世界啊！而且薪水好像很高。」张轩突然插嘴。

    「别人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乖乖吃你的东西，大人讲话你插什么嘴。」怡君兇狠得瞪张榕轩一眼。

    张榕轩一脸无辜得玩着手上的叉子，眼神不断飘到我的牛排上。

    「对了，筱雯去美国不久后我就收到这些东西。」张mama一边说一边把一叠信推到我面前。

    我拆开几张信纸。

    这不是我写的日记吗？

    「这是你寄的吧！筱雯去美国了所以都没看到，我很好奇为什你会突然寄日记到我们家，某一天我打扫筱雯房间发现了那本笔记本，一开始看到筱雯写那样张mama真的以为小乐你是个花心的人。」

    岳母大人，您误会我了！我的心只有一颗，只能容纳筱雯一个人。

    张mama搅拌了一下桌上的饮料，优雅得輟了一口。

    「但仔细想想我觉得那可能是个误会。很巧的是那天怡君刚好来找筱雯，一开门她就一脸紧张问我筱雯在不在，我说她去美国了。怡君表情很失望，我把怡君拉进门把筱雯的日记拿给她看，怡君才告诉我这是一场误会。」

    「小乐，对不起！」怡君头低低的对我说。

    『没关係啦！』

    怡君也是个受过伤的女孩，我能体谅她那时失去理智所做出的事。

    「可是怡君亲你我总觉得好像是你赚到。」张榕轩又冒出一句话。

    「乖乖吃你的东西，大人讲话你插什么嘴。」

    这次说话得不是怡君，是我。

    我学怡君的口气瞪着他，张榕轩又一脸无辜默默低下头。

    张mama笑着摸摸张榕轩的头，继续说：「后来张mama决定帮你把你的日记打成word档发e－mail给筱雯，一开始筱雯还告诉我不要再寄这种东西给她。」

    又是一阵心痛。

    「张mama很想把实话告诉筱雯，但这种事还是要怡君来说才能让筱雯相信，后来就像怡君说的，他们在东京铁塔上解开那场误会。隔天筱雯打给我，跟我说她觉得她伤害到小乐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告诉她一定要跟小乐道歉，但她迟迟没有动作，她是个很爱面子的人。」

    其实筱雯不和我道歉也没关係，我只要她知道真相就好。

    「今天张mama真的看不下去了，想约大家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张mama嘴角带着微笑着说。

    原来如此，还好不是跟张mama单独约会，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该说这是迟来的真相吗？即使筱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那个时间点已经过了，代表着我的机会也没了。

    这就好像有一对情侣在吵架，男生和女生都很生气转身离开，女生走到一半，心想如果她转头发现男生有停下脚步，她愿意再给男生一次机会，她回头却发现男生只是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她很难过得往前跑。

    在女生转过头后不久，男生也心想如果他转头发现女生有停下脚步，他愿意和好并道歉，但当他回头时却发现女生一直往前跑没有回头的打算，他也决定不再和女生和好。

    其实这对情侣都有想给对方机会的打算，但女生回头时，男生刚好没回头；男生回头时，女生刚好没回头。

    他们心中都还有对方，只是timing刚好错过了。

    爱情不怕距离遥远，只担心我往左你却往右，连擦身的机会都没有。

    生命彷彿是一场诡计，让我认识了筱雯，却不愿把她留在我身边。

    我望着张榕轩。

    「轮到我说了吗？」张榕轩很自然的把我的牛排端到他面前并说出这句话。

    张榕轩从口袋拿出一支手机，开了一封简讯给我看。

    「张榕轩，很抱歉我想请你帮个忙，请你当我名义上的男朋友，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会觉得很奇怪，这件事说来话长，子乐他太让我失望了，现在又紧追不放我真的很受不了，可以请你帮忙吗？让这个小子早点放弃。by筱雯」

    『什么！名义上的男朋友？』

    筱雯所谓的名义上是什么意思？

    看完后我把手机还给他。

    张榕轩一边吃着我那份牛排一边说：「我收到这封简讯很惊讶，很纳闷怎么筱雯会做这种事，我承认我喜欢过筱雯，看到能当她男朋友当然很开心，但只是名义上的。」

    「张榕轩！你跟筱雯在一起？」怡君惊讶到叉子都拿不稳掉到地上。

    服务生很快帮她换了一把，很有效率。

    张榕轩看到怡君惊讶成那样赶紧说明：「听我说完，其实筱雯很还是很在意你，不时会问我你考试的成绩，你警校考完后也是筱雯要我问你考的如何，当她知道没有考很好时看起来很难过。我看得出来她是意气用事，筱雯真的很关心你。」

    『所以你们不是真的在一起？』我问。

    张榕轩点点头。

    我终于能体会到高中时常常唸到山重水復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让你从谷底一跃到天上的感觉。

    『所以筱雯一直以来都是单身？』

    「唉，早就被一个很爱耍浪漫的白痴骗走了。」

    ,『是谁？』我紧张得抓住张容轩的手。

    「你啦！笨蛋。」怡君插嘴。

    「筱雯这孩子也真是的，事情也不问清楚一直爱生闷气，小乐你真是辛苦了。」张mama摇摇头说。

    筱雯生闷气也一定很难过，我的心又纠结了。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张榕轩这小子该不会趁这段时间偷偷牵筱雯的手之类的吧？我把脸贴向他一点直视他的眼睛。

    张榕轩一脸惊恐，身体向后仰一点点用手把我的脸推开，说：「先跟你说明，这段时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牵过筱雯的手，没抱过她更别说亲她，我只是会陪她回家，但筱雯也会要求我离她三步远而且只能陪她到巷子口，所以请你不要再瞪我了好吗？」

    张榕轩发现我在瞪他，吓得赶紧解释。

    她还挺聪明的嘛！

    什么名义上的男朋友，要是张榕轩敢趁这时候乱来我一定揍扁他，还好他还满自爱的。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筱雯也不说，一直到昨天张mama才说给我听的，我只是要负责告诉你，我和筱雯不是男女朋友关係，就这样。陪筱雯回家那段时间，她都会跟我提一些你以前的事，我才知道你为了她付出这么多，说真的我完全比不上你。」

    我必须承认，张榕轩也是个很好的男生，一度担心我会落败，筱雯会被他拐走。

    「之前还因为吃醋动手打你破坏我们长久以来的友谊，真的很不好意思，和张mama聊过后才知道原来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张榕轩突然叹了一口气说，并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假装哭泣，我很快的把他推开。

    天啊！这小子竟然把我的衣服当成卫生纸了。

    张mama看了一眼手錶，说：「榕轩，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喔！」

    张榕轩对筱雯mama点点头，起身把他座位旁的安全帽丢给我。

    「该出发了，子乐。」

    『去哪里啊？』我接过安全帽满脸疑问看着他。

    张榕轩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带你去失物招领，找回你的爱。」

    说完他又继续往前走。

    「小乐！」筱雯mama叫住我。

    我转身面对筱雯mama。

    「下次和我一起吃饭时不要那么拘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张mama。』我笑着说。

    「去吧！」怡君对我比个加油的手势。

    我离开那家很有名的牛排店，戴上安全帽跨上张榕轩的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