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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其实下了一整天的雨，没停过。 殷郊提着宠物航空箱和一袋猫猫用品，在十字路口中大踏步地飞奔。没事还踩两脚水坑，虽然球鞋湿了，但是很用力，很快乐，可能是他美国混血爹在他小时经常给他看迪士尼的关系吧，在这里演钢铁丛林交响乐呢。 杨戬在后面追着给他打伞。 没追上。 途中还接了个崇应彪的电话。累。 回头一看殷郊在做什么，顿时无语了。 他真累。 要追上他们学校的篮球队长是一件既辛苦又倒霉的事情。 他不理解殷郊跑得那么快做什么，难道是怕他反悔把小猫送他家里寄养？ 杨戬追着喊，慢一点，我跟不上你。 殷郊说，不要。 杨戬说，公交车很快又会来，不用那么着急。 殷郊说，很急。 杨戬说，非要跑这么快吗。 殷郊说，马上到了，淋点雨没事。 还回头冲杨戬嬉皮笑脸。略略略。 显然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 杨戬想到了刚刚背完的出师表。要是他在诸葛亮这个位置上，天天为了军营里这几个年轻冲动莽撞的小伙子兵鲁子将士们cao心，还有要为一个完全不争气的少主图谋大业，活得如此心力交瘁草木皆兵呕心沥血，这事到底划不划算嘛。再想一想，不，他就是被树脂粘住的蝉，困在糖水里的蚂蚁，躺在陷阱里的狐狸，完完全全一个倒、霉、蛋。 杨戬叹了口气。这种悲怆的心情当他走进成汤一品的小区内达到了顶峰。 物业装修得不像物业，像会所。保安穿戴的不像保安，像管家。楼道监控不像电子设备，像秘密警察。他俩浑身湿漉漉的，不像业主，像两个刚从肖申克监狱里爬出来的双男主。 好在保安还认识殷郊那张脸。不然不给进。 杨戬觉得自己内心中那点抗议的声音很徒劳，选择低着头跟在殷郊身后上了电梯。 成汤一品1101A。 杨戬的成熟与世故是低温的，冷得就像这场雨，能顺利给男高中生去去火气。他第一次去同学家里做客，容易惴惴不安。对于周围环境的陌生慢慢就内化成了一种拘谨。在殷郊喊了他三声之后才从走神中回答。 殷郊说：“去换身衣服吗，先穿我的。” 杨戬本能地拒绝来自对外的一切援助：“还是不了吧，我等会先走。” 为什么。殷郊的思维很跳跃。你是不是嫌我难看，不想跟我待一起。那眼神有点质疑，有点复杂，还有点伤心和辜负。是我不够帅，不配？ 杨戬不知道这是他从哪里来的理论，还挺有创造力。没有，当然不是，你帅。 殷郊一乐。那就好，我就怕你觉得我不好看呢。跟你说实话，我就是觉得你好看，所以才让你主动亲我的。因为你远远超出我的审美之上了。 杨戬表面上人还在，微笑着。其实人已经走了一会了。哦哦，这么说，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殷郊跟他一笑俩酒窝，不客气。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杨戬留在原地，满脑门官司。 他觉得满拧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能模糊的感觉到殷郊说他长得好看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又排列不出一个反驳殷郊的理由。自己的立场很快被另一个立场取代了。殷郊说的对不对。不对不对。诶，哪儿不对劲来着。 殷郊换完衣服出来了。把扒下来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让杨戬也快点，一桶衣服一块连洗带烘干，省电呢。 杨戬才反应过来。哦。去浴室里换了，衣服脱到一半，突然门被打开。殷郊说，忘了，刚才那套我自己穿了，你穿这套吧。 杨戬赶紧把衣服穿回去。殷郊也把头缩回去，门一关。杨戬穿完衣服以后，一身teddy bear宝宝级别的洗衣液味。他的脸上该粉红的都粉红了，该银光闪耀的地方都在闪耀着。殷郊背着手，在卫生间门口稍息立正，仰头尴尬地望着天花板，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个啥，刚才不是故意看到的哦。看一眼没关系吧，又不是女生。 杨戬摇摇头。上半身能看到什么呀。殷郊好像比他还紧张。 然后他俩被饥饿驱使了。 殷郊去厨房做点吃的，就他那点水平也就会热个冰冻披萨。无非就是切割刀用的比杨戬好。看杨戬拿着一块披萨扯不断芝士时，就伸手把那点芝士抢走了，两个手指一掐往自己嘴里塞。搞得杨戬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像天下苦他太子久已，敢怒不敢言。 殷郊开了电脑投屏。好了别看我了，看电影。他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披萨，复联三的编剧怎么就这么气人呢，就是不砍头。 披萨盒空了。 航空箱也空了。 猫妈自己一个猫出来熟悉环境，回头就把孩子忘了。 杨戬把一只戴着粉色丝带的小白猫拿在手心里，左看右看。就跟殷郊说，到时候就留着这只吧。他捧着小猫的姿势挺有趣的。这种姿势在南方一带家中珍藏的母子图里要多少有多少。 殷郊说，哟，那你可改变这小家伙的命运了。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改变的不只是一个小猫的命运，还有他殷郊的。生命是朴实的，是共振的，是流动的，会随着一个极其内敛的人偶尔唱出的心曲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殷郊去洗盘子。 水流哗哗的。 客厅里的动静倒是渐渐没了，像是连staff名单都已经放完了。不过放着放着，蓝牙音箱里传出了不对劲的声音。 「超yy！和22岁白色蕾丝超短裙女朋友游乐园摩天轮play！高空无内衣露出水欠！」 殷郊从厨房扔下餐盘，飞奔关电脑。到电脑前一个急刹车。 解锁屏幕：YJ888888 暂停。 黑屏。 黑色的屏幕里，自己音容宛在。 虽然已经是第一时间补救了，但是，渐渐地，殷郊还是发现自己从漫不经心的社死变成了铁证如山的绝望。 杨戬看着他。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是赤贫的，估计从十一楼跳下去的念头已经有了。 殷郊说，那什么，迅雷就是这样，自动播放本地文件，我就这一部。 他知道这里没他说话的份。就连法庭上被告都有说话的一席之地，他连这点权利都被剥夺了。 杨戬打破了寂静。那什么，我再填一遍猫砂。 殷郊急了，他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吃人情亏，这种事情，很难还。赶忙拉住杨戬，你看不看，看的话我发给你。 杨戬跟他撕吧撕吧。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他身上的银制品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尤其是耳朵下，闪耀着精致方糖一样的光芒。一会胳膊推来退去，一会在客厅的茶几这里和殷郊秦王绕柱。 杨戬跟他推拉数回合。不不不不我不看，我不找女朋友，这事暂时跟我没关系，没没没没，一番盛情推辞了。他这会跟殷郊两个人像在饭店门前抢着买单的行为，有熟悉到一种不需要使用面子的境界。 殷郊质疑他，说他为什么不看，现在不找女朋友又不代表以后不找。你看看学学又怎么了呢。 杨戬：我真不看。 殷郊：你就看。 杨戬：什么霸王条款。 殷郊：这事总得有一个教程吧，又不是什么无师自通天然就学会的。 杨戬：你还挺正义。明明是你自己看...看……。怎么还说成了为我出头呢。什么狗逻辑。 殷郊：怎么了，我不配看？ 杨戬（继承之前那套答题思路）：没，你帅，你说的都对。 殷郊：切，我保证以后肯定能把女朋友照顾得挺好的。我跟你讲，我这理论知识非常丰富，在物品准备等方方面面远胜大多数同龄人。 杨戬：okk 殷郊看他一直笑个不停。气不过，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那么好笑吗，真是怪事。 最后殷郊还是把他抓住了，这厮老难抓了。他把杨戬压在沙发上，让他不要再妄想什么农奴翻身把歌唱了。杨戬被按住了，还笑，有一种天然的气质在他身上蓬勃生长着，让人注视得越久就越离不开目光。只不过，他忘了一件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太子呢。太子在他脖子下面和胸上一点点地方留下的印记，自然而然就在他们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杨戬挣扎，拉起衣领往里看了看，急了，干嘛呢，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