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64
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此刻却一字不漏地听完了,他悲喜交织的心绪蓦地被什么包裹起来,被风吹得僵硬的脸上终于撑出一个苍白的笑,沉沉道:“太可笑了。”原来他煽动饿狼以咬杀部众为代价称王,最后却被狼王反手推向了无间地狱。那自己这六年替他人做了这么久的嫁衣是在做什么?立一块无悔的贞节牌坊吗?霍简不再吭声,打算离开这片风声喧嚣的地方,玄镜并不意外,携着些许愧色道:“简兄,保重。”“你想多了,我既不会离开,也不会抱怨,更不会后悔。”霍简淡然应声,只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玄镜守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不觉抚住心口,轻轻道了句“对不起”。灯火长明,天鸿城无人入眠,秋霜趁着夜色寒凉攀上枝丫,只待破晓。霍简继续坚守在云繁皇宫最中枢的位置,仿佛已经预料到黎明到来后,正殿里来往繁密的军情急报,而玄甲则率领长老势力南下对抗来势汹汹的弑玄大军。未等到曙光乍现,宇文无异已经率大军在南城门下候着,他身旁还有安将军和白贺等人,两支军队不过萍水相逢,却在弑玄一事上有莫名的默契,摩拳擦掌等着破城而入。当曦光破云而出,南郊再度见血,玄甲借着南城楼搭了个临时的祭台,令玄氏部众身着素白风袍跪在地上,念着绵密的咒语,也不知使出了什么妖冶诡谲的术法,玄兵们在前线变得越发嗜血无情,一度占了上风。只叹天道不仁,定要在一方呼风唤雨的时候为其召来一名命中注定的克星,像宇文无异之于玄霆,玄甲也绝对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时候遇上这个人——趁着玄氏大施妖法时,白贺集结大群精通乐理的将士,弹剑而歌,与玄人祷告分庭抗礼,最后只剩徒劳无功。该浴血奋战的还在浴血奋战,该被这该死的重逢气得元气大伤的还是元气大伤,直到南门轰然倒地的一刻,玄甲喷溅满腔血雨,翻身从城楼上坠落在地。弑玄大军潮涌般流入天鸿城,义旗在呐喊声中高展,唯有白贺一人守在玄甲跟前,让他不至于被践踏成rou泥。“师尊,您输了。”白贺平静地道出这五个字来。玄甲四肢不能动弹,浑身被鲜血染透,撑着最后一口气僵直道:“玄氏……不会亡……我……没输……”白贺颔首,恭声道:“但凡有一个玄人活着,玄氏自然不会亡,可惜,您以前教导徒儿遵循天命,可您却一再逾越天命,所以您心中的玄氏从一开始就活不了。”玄甲愕然,神情被死亡冰封,白贺悉心为死不瞑目的大长老合上了眼。134覆地天鸿城上空窜出一道鲜红的烟火,东郊的玄兵应声而撤,数道防线在城破之后顷刻间化为虚无,东原派人快马加鞭赶至先遣军的位置,称义军已经拔营出行,一个月之后将抵达天鸿城,一旦三军聚首,则决战将至。正当鱼阿拿着洛绍兮的亲笔信感叹这位大当家有千里眼的能耐时,楚是夜刚从东郊探察一圈回来,亲眼瞥见了东边的玄兵被撤回城中御敌——这两头都火烧眉毛了,还敢用远水去救近火,玄氏真是做得出来。鱼阿闻后大喜,也不管玄人脑子里装的什么,既然前路被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他自然不会客气,当即率军向西推进。霍离秋遥望着不远处嚣杂的城池,仿佛能洞穿层层阻隔,看见浴血厮杀的人们从城南一路战至城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找寻着颈上早已碎成齑粉的项链,似乎还能隐约感受到指腹扫过图腾刻纹的触感。当先遣军一路攻至城东,里面的玄兵已然寥寥无几,夺目的唯有风中飘扬着的弑玄义旗。霍离秋翻身下马,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与此地阔别数月,没想到再见之日已是满目疮痍,玄人四处横尸,街道各处凌乱不堪。楚是夜拦住路边一对逃难的夫妇询问弑玄大军的位置,那对夫妇只惊惶地指了指云繁皇宫的位置,随后仓皇逃离。楚是夜只好让鱼四叔领着先遣军在城东停留一阵,他与离秋去皇宫附近探探情况,没想到两人刚走出一个巷口,霍离秋就瞧见偏街上火光灼目,她顿住了脚步,唯有眸中两团火焰烧得极盛。“离秋……你没事吧?”楚是夜见她双臂微颤,像是在强忍着什么。霍离秋就这么远远地望着书画坊和周边的民舍被火海吞噬,深吸一口气道:“说起来,六年前玄氏入主天鸿城时,唯有中轴大街见了血光,其余各处零零散散的打斗根本不着痕迹。没想到如今的正义之师破城而入,作派反倒匪气十足,当真是摧枯拉朽、毫不留情……”“都是见血的事,就手段来说,还真没有谁比谁高贵。”楚是夜轻轻揽着她劝道,离秋微微颔首,只最后瞥了一眼书画坊隐于大火之中的轮廓,当即转身离去。中轴大街上仍是一片刀光剑影,宇文无异被玄兵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在中间,他忿忿不平地抡起长戟一通扫荡,guntang的血几乎泼洒了一地,他握戟的手臂已被腥红染了个透。玄人素白的战袍与殷红的血交织于眼前,醒目又刺眼,连闭上眼睛都还留下红白纠葛的影子,将士们挥动手中的冷铁已成为无意识的惯性驱使。正当双方交战落至疲乏时,中轴大街的尽头忽然传出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迅速蔓延且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宇文无异这才意识到整条中轴大街底下埋了数百个响雷,一经引爆,玄氏就打算同归于尽了!“躲开!”他嘶吼一声,却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细如蚊音。脚下的石板受到连绵不断的冲击,将士们东倒西歪,四处溃散开来,宇文无异朝着爆炸蔓延的方向一路奔去,身后的街道早被撕开一条冒着热气的巨口,硬生生将城东和城西割裂开来,众人避之不及。待中轴大街被轰得天翻地覆,战况算是到了一损俱损的地步,白贺原本待在城南收拾残局,听闻前线被炸得面目全非,顿时摸不着头脑,心想这玄氏向来桀骜,绝无可能在自家门前埋下一条死线,难不成是早就做好了一了百了的准备?白贺揉着隐隐生疼的脑袋,左思右想还是打算去前线看看,他骑着一匹快马奔驰而去,可到了腥气和烟尘浑浊的地盘,马儿死活不肯往前,他只好悻然下马步行。他沿着靠东的小巷疾步走着,被一惊一乍的声响弄得慌里慌张,刚出巷口,一把携着残血的斧头从耳畔擦了过去,白贺吓得瘫坐在地上,再一抬眸,一个玄兵的脑袋已经不知所踪,旁边的顾全赶紧过来扶起白贺,愧疚道:“白先生见谅啊,我刚刚手滑了!”白贺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哭笑不得:“顾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