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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该出口,便自觉住了口。“蜀中。”贺栖洲倒是没有介意,反而十分坦荡,“他心思恪纯,许多事不会想得那么复杂,可这人世偏偏很复杂。一个人在蜀中那么多年,还真为难他了。我只希望这长安的福地,能对他有所裨益。”“我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不必明说,徐问之心中已经了然。世界之大,他未能见识的东西还太多太多,钦天监这样新奇的推算,和辞年这样与众不同的存在,都是他以往在书本上从未知晓的。不过既然知晓了秘密,就该保守到底。哪怕只是凡夫俗子,徐问之也很清楚君子持身立足的准则。拉车的马儿打了几个响鼻,车轮下的那条路依旧颠簸,但若有若无的花香已经从马车的各个缝隙渗了进来。花香很淡,只在空气里夹杂着一丁点,可就是这一定点,就像一只细小的手,总能牵引着嗅到它的人,往更馥郁的芬芳中寻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马车停稳,车夫招呼着他们下了车,这地方徐问之来过许多遍,自然是轻车熟路,见辞年还没醒,他便主动将食盒端起,抢先一步掀开帘子下了车:“小公子怕是还得缓一会,我许久没来了,先去探探路,一会你们下来了,大声点叫我就是。”言罢,他便将帘子放下,还唤了车夫一声,让他一同去山边探探路,顺便领些赏钱。这徐大人,平日里看着木讷,该精明的时候倒也乖觉得很。贺栖洲笑了笑,垂下眼,望向挂在他身上的辞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坏心眼地捏住他的鼻子。这鼻子一捏,辞年便立刻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张大了嘴,猛地冲着贺栖洲的手咬了一口。“醒了就起来,赖着不肯动算怎么回事?”贺栖洲任他咬着自己的手,这犬牙虽是尖的,却没使出几分力气,刮在指尖也不伤人,就跟玩闹的奶猫似的。辞年听了话,嘿嘿一笑,身子一歪,索性仰面朝天地躺了下去。他枕着贺大人的大腿,仰头看着满脸笑意的那人,突然道:“栖洲……你笑着真好看。”贺栖洲依旧笑着,却道:“你叫我什么?”“不能叫么?”辞年嬉笑着,伸长了手,轻轻点了点那人因笑容而弯起的嘴角,“你就叫这个名字,我不能这么叫么?”“能。”贺栖洲将人从腿上捞起来,一手替他托着腰,一手将他搂入怀中。钦天监里的官按说算文职,可贺栖洲的手臂总是充满了力量。此刻,他将辞年搂在怀里,像是要把他紧紧按入胸膛一般。辞年也不知为什么,被他这么抱着抱着,耳根子就红了。这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拥抱。而这从耳根飞到脸上的晕红,直到两人下了马车,迎着春风吹了一阵,才总算有所缓解。车夫见他俩下来了,忙过来驾着车到一旁休息,而徐问之正立在山路旁,冲两人挥了挥手:“你们可算下来了,小公子,这一觉睡得太香了吧?”辞年不好向他解释方才都发生了什么,只得应和道:“是啊……昨夜里没怎么睡好。”徐问之身后,就是他提及无数次,却至今都没有名字的山谷。其实只要在往旁边走一阵,就能寻到皇家别苑去,但不知为何,这处山清水秀的好精致,偏偏不再皇家别苑的范围里。若不是有人带路来过一次,恐怕他也不会注意到,这样一处秀丽的风景,竟没能得到皇家的眷顾。不过不得眷顾也并非坏事,如果连这块地方都被皇家圈起来,那他们今日可不就扑了个空么?山是绿的,从山顶到山脚,全都被难以遮掩的春意笼罩。新芽抽出的嫩绿最为显眼,它们压着那青山原本的黛色,展示着生命的活力。这山不高,也不险,与崇山峻岭相比,这山更像是迷了路,跑错了地方,它没有西北的山该有的险峻巍峨,倒有几分江南小调的柔润。山边有路,也许是前人探访得多了,便张罗着修建的,那是一条小小的石子路。这路只能看见一截,路边翠绿的小草已能没过膝盖,方才徐问之与车夫一同下了车,应该也清理了一阵,所以小路上才会与那么多细碎的草梗。暖风迟日,舒适得正好。辞年已经许久没同贺栖洲一起到山中游玩了,一见到这情景,刚才的旖旎和困倦全都一扫而空,他拉起贺栖洲的手,兴冲冲奔过去,恨不能一头扎进这青山里,最好能修个屋子,住上三天三夜!一路欢声笑语,两人终于在徐问之的带领下,绕过草丛与树木,来到了他口中那块最适合坐下谈心的空地。它就藏在山谷里,只需要绕过几个弯,便能顺顺利利地找到。而这里,也真的有一颗巨大的玉兰花树。这树很高,很大,枝叶参天,仿佛能伸进云里。巨大的树冠像一把撑开的油纸伞,阳光透过绿叶照下来,都能投下一片苍翠的绿影。而此刻正值春日,它开花了。莹白的花朵绽放在层叠的绿叶里,这香气并不浓郁,却淡得恰到好处。辞年使劲吸了吸鼻子,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这花真香,要是我们院子里也能有一株这样的树就好了。”贺栖洲将垫坐的草席铺在树下,招呼辞年过来吃点心:“你看什么都想要,就咱们那院子,哪种的下这么大的树,真种进去才是委屈人家了。”几人围成一圈,嬉笑着,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聊着心事。辞年比划着,给两人讲了竹溪村好多故事,谁家的鸡偷偷叼走了谁家的衣服,谁家的狗又把鸡给啃了,谁和谁的闺女偷偷下山卖刺绣……这些乡野间的市井奇闻,倒是徐大人这样的读书人闻所未闻的,辞年说得起劲,他也听得高兴,三人其乐融融。即使面对着这颗花树时,徐问之眼前总会闪过那人的影子,可此刻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份感情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可能了。听了辞年那么多故事,这小家伙也说累了,点心吃了一半,他喊着干坐无聊,要到别的地方寻个新鲜,贺栖洲笑着任他去了,只叮嘱注意脚下,别摔了跤。辞年得了允准,一下子就跑的没了影子。贺栖洲看他跑远,便看向了徐问之,温声道:“徐兄带我们来这,不会触景深情,睹物思人么?”徐问之无奈道:“若是忘不掉,走到哪都忘不掉。要是放下了,在眼前也是一样的。”说着,他也起身,从怀里摸出那枚已经被攥得发亮的镯子,缓缓走向了身后的花树。这棵树依旧生机勃勃,满树的花儿盛开着,芬芳如故。徐问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