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3、

    拉东满头大汗地拆下义体，安格管杀管埋，剩下的人体部分全部当养分吸收了，饱餐一顿后脑子也清醒不少。

    “我觉得吧，小狗长得快，义体更换频率很频繁，两个人类换两条小狗腿不划算，这样吧，打个商量，你把它从小到大的义肢全包了怎么样。”

    拉东收器材的手一顿，回头：“啊？”

    安格也：“啊？不行吗？那一个义肢换八条小狗腿？”

    拉东：“不是，先不说义肢定制更贵的事儿，我就问，你这是狗吗？”

    “你之前不也说它是狗？”

    “我那是比喻啊比喻！你没念过书吗？”他把手里的手术刀挥舞得闪闪发光，“这分明是个兽人！”

    安格：……

    到底还要冒出多少新名词？

    拉东抠出义肢里的一块编码芯片，丢到处理液中销毁，对她说：“让他恢复好状态，我给他换人类形态的机械义肢。”

    安格皱眉：“换了人类形态的义肢，那岂不是变不回来了？”

    “人家本来也不是狗。”

    安格更不乐意了。

    “我就喜欢小狗。”

    拉东抹掉额上汗水，试图免去两个义肢的费用，晓之以情劝她：“那你想啊，他是长得像狗的人，整天被你抱着，在你怀里舔你的是个人，你不膈应吗？”

    安格：“不膈应啊，我看不到就不是。”

    拉东额角直跳：“你把他放上面去，我先看看他身体状况。”

    安格突然犹豫了，小狗大变活人这事她不是太情愿，宁愿他永远是条小狗。

    乖乖察觉到她的不情愿，将小脑袋放在她手心里蹭蹭，呜呜地叫。

    安格嘴角一掀：“你看，乖乖也赞同我。”

    “……”拉东打定主意要赖掉那六十万，脑子转了转，从药箱里取出一板药递给她，“喂他点营养素吧，长点rou。”

    安格不假思索摁出一粒药放到它嘴边，乖乖卷起小舌头吞下去，又舔了舔她的手指表达谢意。

    真乖，还得是小狗才好。

    拉东一直盯着乖乖的动静，安格也打定主意就让它保持小狗的形态，就在他俩僵持的时候，窗户被敲了敲。

    拉东一激灵回过神，安格看向窗户，闻到了机油和灼热的味道。

    下一秒窗户被猛地推开，一团烈火裹挟着浓烈厚重的风扑面而来，她没看到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场火焰。

    “我cao！黄泉你怎么烧起来了！”拉东叫起来，跺着脚要去拿灭火器，老旧的红色罐装灭火器喷出干粉，白色的风暴与橙红焰火相撞，劈头盖脸呲了他一身，把他黑色的风衣浇得到处都是白色粉末，凌乱不堪。

    安格觉得怀里的小狗有点重，捧起它颠了颠，这一捧不得了，巴掌大的乖乖变成成年狗子大小，她讶异低头，就见一只白色毛茸茸的狼形态兽人幼崽，因为太年幼看起来像只小白狗，打了个哈欠，小舌头卷成爱心，嘴巴里犬齿交错，雾霾蓝的眼睛还没明白状况，清澈又愚蠢，正呆呆地往她臂弯里钻。

    安格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

    那边刚灭了火，还没发现安格这里的异变，拉东丢掉灭火器，打开所有窗户通风，穿堂风散开白雾，白色粉末中站起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他们发现了。”

    男人眉眼冷漠，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金色的眼珠里闪过一道数据流，烧毁的皮囊下，不是白皑皑的骨，而是灰银的、泛着金属的冰冷光泽。

    是机器人！

    安格眼睛也睁大了。

    拉东捏起鼻子，把吸进去的粉末拼命擤出来，一边补充他的话：“他们发现你是仿生人了？”

    黄泉眯起眼：“拉东，有没有人说过你口无遮拦。”

    安格又被塞了新的词汇，沉重地把乖乖放下，抹了把脸说：“感谢你的口无遮拦。”

    “哦哦，我就说他是人吧！”拉东在混乱的局面里还记得一开始的辩论，“怎么样，换人类的义肢吗？”

    “我还能怎么选，你可真是好算计。”安格磨了磨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阴测测说，“换四条义肢，不然你的店就归我了。”

    “两条。有黄泉在呢，你能抢我的店？”厚眼镜底下的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仗着有后台不肯让步。

    安格表示理解他的有恃无恐，十分无赖：“我知道了，那就义肢我要，你的店我也要。”

    她顿了顿，看向即使毁了皮囊，剩下的那张脸皮也依然俊美的仿生人：“黄泉是吧，你的脸不错，我也想要。”

    乖乖一口咬住她的脚踝，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低吼，想要阻止她看似不自量力的行为，安格扯了扯，没扯掉，便弯下腰，强硬地掰开它的嘴。

    “乖乖，你要乖。”对于不是纯种小狗的乖乖，她的耐心显然少了一半，“好孩子不该打扰大人商量正事。”

    小白狼被她的措辞弄蒙了，安格趁机把他甩到一边，看向黄泉。

    黄泉用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仿佛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风衣袖子一抖，一把银制手枪落入手中，他是一个仿生人，拥有堪比计算机的运算速度，安格和他比，只能从力量上取胜。

    况且他是无机物，什么营养都没有，她的头发吸收不了。

    静默的对视中，安格笑了一声：“黄泉？挺有个性的名字。”

    拉东吹了声口哨，拎起挣扎的小白狼，打开门请他们出去：“黄泉是杀手哦，目前任务完成率百分百，还没人能从他手下逃脱，哪怕你是基因改造人也一样。”

    “另外提醒两位，要打出去打，别把我诊所砸了。”

    黄泉：“闭嘴不会让你少块rou。”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移开视线，不紧不慢地说：“第一，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非我本名。第二，任务目标里没有你，杀了你没有任何好处，现在收起杀意，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拉东：“喂喂，气氛都到这了。”

    “谈不拢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安格又笑：“是啊，气氛都到这了，再说我挺想要你的。”

    拉东为她的大胆鼓掌：“刺激，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

    又对黄泉火上浇油：“听到没，人家想要你，还和你无关？”

    屋外气压低迷，风中扬起沉闷浊气。似有一场暴雨将至。

    安格一双墨瞳中燃烧着跃跃欲试的焰火，稚嫩的面容因激动而泛起红晕。

    发丝如蛛网散开，她高昂头颅，轻点下巴：“我赢，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黄泉金色的眼里闪起红光，犹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触即发的氛围中，他竟然也被影响，笑了起来。

    仿生人的笑容一半是人皮，一半是机械，他的刘海被烧焦了，弯曲打着小卷，却丝毫不影响他半边人形的美貌，神情莫测的男人，勾起的薄唇似利刃，此刻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明灭不定，让人心惊胆战。

    安格先动了，她急速往一旁闪去，坚硬如铁的发丝是锋利的刀尖，蛇一样朝他逼近，下一秒枪口对准她，嘭的一声，子弹直接与她头发硬碰硬，钢铁般不可摧毁的头发与子弹高速射击擦出刺目的火光，黄泉眼里闪过亮光，没有一秒犹豫，立刻拆开弹夹重新组装。

    新换的子弹射出的瞬间炸开电磁，安格被电了一下，顿时头皮发麻，电流沿着脊椎麻到全身，她身形晃了晃，垂下头，舔舔嘴唇，觉得这个杀手有意思极了。

    有趣的铁疙瘩，越来越想要了。

    窗外雨滴砸到地面，顷刻间暴雨如注，雨声哗哗作响，安格瞥了一眼窗外，赶在他开枪的前一秒，cao使头发跃出窗外。

    雨水导电，他开枪也会波及自己，仿生人可没有怪谈皮糙rou厚，被电一下说不定会短路。安格拿不准，只是想试试，没想到他真的没有走出来，一脚踏在破破烂烂的门槛上，眼睛里的红光高速跳动，扫描着每一个角落。

    安格在心底芜了一声，但也不确定是不是障眼法，故意让她误以为他不能沾水，于是小心地潜伏在阴影里，随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屏住呼吸，强烈的惊险刺激让她心跳如鼓，不知道他的听力怎么样，如果很敏感，那一定会知道她在哪。

    雨水滴进眼珠上，从眼球表面滑落，她不敢眨眼，全身紧绷，小心仔细地让头发顺着墙角一点点渗入门框，细长的发丝在噼啪雨水遮掩下悄无声息，一点点靠近他脚边。

    他的眼睛往地面一扫，立马察觉到一根微不起眼的发丝，他的运算处理高速分析，手上银枪下意识指向发丝。

    头发倏地卷住他脚踝，猛地用力将他拽入雨水中，他的食指已经按下，子弹已经出膛，他立刻翻折手腕强行改变弹道，朝天开了一枪。

    黄泉眼里撞进一片雾霾的天，他瞪大了双眼，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愣神的一刹那，安格那张狡黠的脸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噗通。

    两人双双倒地。

    安格折断他的右手，跨坐在他身上，膝盖死死压住他的前臂，他动弹不得。

    微微一偏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他咽喉，开刃的钢丝那般细软锋利。

    全身上下的死xue都被捏住了。

    她说：“哇，我好中意你。”

    一边说喜欢他，一边把他的手折断，断面处流出机油，在雨水堆积的地方晕出光彩的油花。

    黄泉说：“你赢了。”

    她的脸上没有胜者的喜悦，好似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玩闹，比起他这个人，反倒对他的枪很感兴趣，反复把玩翻弄着。

    “仿生人也会被子弹穿透心脏吗？”

    咔哒。她将枪口对准他胸膛。

    保险栓没关，只需一枪，他这具身体就会彻底完蛋。

    他只是冷淡地与她对视，如此近的距离，雨水经过她的发丝，从她的嘴唇滴落，再碰到他的唇上。

    颇为漠然的视线从她身上游走，在他的审视之下，仿佛她的发丝在他眼里分毫毕现，安格本能打了个寒颤，握紧枪又往前抵了抵，觉得自己此时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现在我是你的主人，收起你没礼貌的眼神。”手枪沿着胸膛来回蹭了一遍，像是在选合适的角度。

    最后没有选到心仪的，枪膛挑起他下巴，命令道：“先叫声主人来听听。”

    “黄泉！！！”拉东扯着被割了三天的嗓子大叫。

    安格下眼睑一抽，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不会让你少块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