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

    从抢救到现在，在医院住了十来天，身体也做了全面检查，顾兆棠从前总是不服老，这会儿面对检查报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毕竟已经年过七旬，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除了心脏之外，大大小小的器官都向他发出警告。

    顾音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窗户边远眺，一见着孙女，面上总算扬起点笑容来：“音音，市场部有这么忙吗？你怎么好久也不来看爷爷。”

    没想到他人在医院，对于兆峯的一切倒很清楚，顾音走到他身边，“爷爷，你都知道啦？”

    “刚刚言商来过了。”顾兆棠叹了口气，“我倒是没想到，振东的年纪不小，心眼却不大，容不得自己的弟弟，难道连女儿也容不得吗？”

    见他情绪波动，隐隐有怒气，顾音怕他心脏吃不消，赶忙说道：“言商人呢？我一早没看见他，没想到是来医院看您了。”

    顾兆棠倒是没察觉到她这称呼和措辞有些微妙，得意地一指窗外：“谁让这小子以前总气我，刚才我跟他说要吃连元桥烧饼，他排队去买了。”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顾兆棠神色又有些忧伤：“这回我是真准备退了，再舍不得兆峯，也该放手了。”

    顾音心中一动：“海湾新城的收购，其实我刚刚……”

    “这事我知道了。”顾振东伸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振东呢，中规中矩，他不是聪明孩子，但是肯努力，可在商场上，有时候努力赶不上天赋。”

    他幽幽叹息：“言商很聪明，但也许是因为他爸爸的关系，我总担心，这孩子如果不往正道上走，谁又能把他拉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爷爷说起顾言商的身世。

    一时间，顾音心中紧张地擂鼓作响：“爷爷，顾言商的爸爸mama，到底是谁？”

    她知道这是顾言商一直想知道的秘密，可是顾兆棠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

    也许是守着这个秘密大半生，无人可分享，也许是担心自己随时会倒下，再也无人可说，顾兆棠忽然抓着顾音的手：“音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帮我看好言商，别让他走上他爸爸的老路……”

    故事不长，却足够震撼。

    顾音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报纸上、新闻里曾经出现过的风云人物，竟然就会是顾言商的父亲！

    甚至上大学时候，企业社会伦理学的教学案例，还提到过这个人！

    “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他……”顾音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咬着自己的下唇，久久难以平静。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顾言商拎着纸袋走进病房，一见着顾音，自然而然地问道：“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起这么早？”

    想到昨晚自己的荒唐行为，顾音的脸颊绯红一片，好在顾兆棠没有注意到不对劲，替她解释道：“音音每天六点半都会起床陪我跑步的。”

    顾言商拆开包装，嘴角勾了勾：“我怎么不知道？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好像总迟到来着。”

    “这是工作之后才有的习惯。”顾音帮着去取餐巾纸，两个人动作和谐默契，嘴上却不饶对方。

    “言商总看来没有贯彻好企业文化理念，健康生活，规律工作。”

    “是吗？那你办公室怎么过了七点钟还亮灯。”

    “巧了，行政那边的运动记录簿上我也一次都没看见你的名字。”

    ……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病房里顿时热闹起来，顾兆棠觉得心口有些疼，却不忍破坏这美好的一幕。

    只是按紧了胸口，默默捱了过去。

    等到顾言商和顾音走后，他连呼吸都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