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最开始伴随在耳边的是孩童的哭声。

    身体有种被紧紧包裹着的感觉,明明泡在水里,心情却没有丝毫不安,反而比暴露在空气中更加安心。耳侧的闷响顺着血管流向全身,一遍遍重复着。

    咚,咚,咚.......

    原来这是zigong里。平昭祐意识到,他刚刚趴在地上听的声音是心脏的声音啊。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手掌在一遍遍抚摸肚皮,她轻轻叫着一个名字,似乎在满心欢喜地期待他的降生。

    然而当包裹全身的水突然被流尽,平昭祐感觉到自己的五感慢慢被唤醒了。耳朵最先做出了灵敏的反应,他的身体变得很重,好渴,身体又热又干,像要被蒸发了似的。

    ——佛曰,一切皆空。世间一切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佛经诵读的声音逐渐似远似近,黄昏染红寺庙房顶,蝉鸣萦绕在耳边,声音像要钻进脑袋里,怎么也无法摆脱。

    一只布满厚茧的手抹过他的额头,掌心温热,轻轻就抹开了他的烦忧。平昭祐向前伸出手,指头碰到光洁冰凉的触感,像什么石头吊坠,再多余的就摸不到了。

    那双手的主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什么,他终于睁开眼。

    “———”

    风吹过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他贴在宿舍窗户框上跟硝子在浅草寺买的御守吊坠。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布置,平昭祐睁着眼对着天花板停顿了两三秒,不远处电子游戏的背景音乐猛地被一声巨响打断,机械音调转下,Ai男声冷静无比——You lose,预示关卡彻底结束。

    “啊——又输了。所以刚刚我就说杰你应该走上面那条路嘛,不然被仙人掌刺伤会中毒,又会撑不到最后打boss的时候。”

    “明明时间上还来得及吧,要不是悟在之前耽误了几分钟,早就在毒发之前就能顺利通关。”

    “哈?如果不是杰被刺伤根本就不用这么赶时间啊,倒打一耙掩饰自己技术不过关的事实,这种行为还真是有~够~无聊——”

    夏油杰回他一串冷笑。

    .......搞什么鬼,这两个人又在吵架吗?

    平昭祐挪动着腿,全身僵硬地支撑起身,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的两人很快捕捉到动静转过头。五条悟把手柄一扔,看着满眼迷茫的后辈:“醒啦?”

    “身体怎么样,”夏油杰贴心地将游戏存档,“渴吗,给你倒杯水?”

    平昭祐扶着后脑:“我睡了几天?”

    “就一天。你为了开领域咒力使用过量了,没控制好度,那个咒灵的领域坍塌时差点毁了整个山头,幸好我提前找到了进去的方法,把意识不清的你给带走了。”

    五条悟双手插兜,一只腿屈起膝盖跪在床垫上,弯下腰取了墨镜,用那双六眼上下仔细打量平昭祐,半晌他全身放松,干脆背过身躺倒枕在人大腿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平昭祐满肚子的疑问:“所以事情都解决了?铃木夫人怎么样了?酒店呢?没有很大损失吧?”

    “放心,只是温泉需要再维修重建,但要不了很长时间,没什么问题,我们对外说的是自然因素影响。至于铃木夫人,她身上诅咒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夏油杰说。

    平昭祐这才彻底安心下来,五条悟躺着不讲话,把玩他的手掌,指头在人掌心处揉来捏去,像在捏一颗软乎乎的rou球。

    鉴于他这个伤员昏迷,任务报告基本全由两位前辈完成了。原本因为平昭祐一人闯入咒灵的生得领域,具体的祓除情况需要平昭祐补充,但五条悟嫌麻烦,跟夏油杰串供,将过程改为平昭祐在他俩的注视下开启领域。

    根据辅助监督的调查来看,这里在五年前曾经埋过一具尸骨。有家农户的女儿原本跟爱人奉子成婚,结果在婚前移情别恋,为了跟小三私奔,找黑医私下做了引产手术,偷偷在晚上将尸骨埋在了山林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却因在zigong时就诞生了强烈的出生欲望,死后成为了咒灵。

    平昭祐仔细读完电子版的报告,刚刚梦里的场景一幕幕闪过。他犹豫片刻,还是对着两位信任的前辈全盘托出:“我好像梦见了它的记忆。”

    夏油杰有些惊讶:“你是指咒灵?”

    “对。我看到那个咒灵还是人类的时候,在它母亲的肚子里生长。它的母亲很温柔,它也安心地慢慢长大。然后——”

    他停住话头,因为不确定之后的话是否跟这件事还有所关联。但原本看起来对此事兴致缺缺的五条悟突然插进来问他:“然后呢?”

    平昭祐说:“然后我就又突然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夏油杰蹙紧眉头:“也是跟你婴孩时期的记忆有关吗?”

    平昭祐摇摇头说。

    “我小时候,在母亲死前的半年,因为连着两天没饭吃,我又发了高烧,她就带我去附近的一个寺庙求助。那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有个高僧摸了我的头,给我一碗水喝,我喝完后,烧竟然就慢慢退了。”

    但时间太过于久远,他早已经忘记了那是个什么寺庙,那位高僧又是谁。这段记忆本来只被他放在角落里埋灰,结果如今却突然被强硬地拉扯出来。

    夏油杰摸不准这两件事的关联性,只能推测道:“可能是你在消除咒灵时跟它出现了什么反应,导致它的记忆流出了一部分到你的脑子里。你的记忆因为新生外来者紊乱,所以让你莫名其妙想起了这件往事。”

    这个猜想还算是比较靠谱。平昭祐刚想接着跟人讨论,一直没发表什么意见的五条悟突然伸出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膀,平淡地替人做了决定:“你以后不要用领域了。”

    他伸出食指,顺着脉络划过人颈线,慢吞吞绕着圈点过胸骨,最后停留在心脏处:“你的咒力跟我们不一样,如果你是单纯“融化”,那问题就不是很大。但如果你跟杰一样——是“消化”的话,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杰起码是吞吃掉后保有cao纵权,说明那些玩意儿只是在他肚子里走个过场,沾着他的味道再出来。你这种只吃不吐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混在你的身体里,给你造成什么影响。”

    “前辈的意思是,我的咒力可能并不能中和掉那些咒灵,而是像吞噬一般把外界的力量给吃掉了吗?”

    “啊啊,谁知道呢。但毕竟也有这种可能吧。”

    五条悟一把捏住平昭祐的双颊,对方的嘴被迫如同小鱼般嘟起来,他半警告地对人说:“所以,你给我把自己的身体给看紧了,感觉到百分之五十吃力的程度就跑,不许强撑。以后出任务也不要单人了——从现在开始,你将失去单人外勤的资格,想必这会成为那些烂橘子们第一次如此赞同我的提议。”

    平昭祐拼命反抗:“唔唔!唔!”

    “好,那就当你答应了,“五条悟笑嘻嘻地忽视男友微乎其微的挣扎,“杰给我们作证。“

    “悟,”夏油杰假惺惺地阻止他,“你这样有些太夸张了吧,祐又不是什么瓷娃娃。”

    五条悟对他露出了个呕吐的表情,竖了个中指。

    平昭祐反抗无效,强迫在这个不平等条约上签字——五条悟竟然仗着力气大强行握着他的手盖手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文件收好,还故意气他说今晚就交给夜蛾,以后你就安心做我跟杰的拉拉队吧。

    平昭祐这回真是动了气,他在情绪越是激动的时候越是会平静,此时面对五条悟自我到极点的行为竟然面无表情的接受了,只是无论五条悟再对他说什么,平昭祐都不肯跟人讲话,而是把脸别过去不理人。

    他不知道自己不高兴的样子让幼稚的爱人反而更加起劲儿。五条悟盯着平昭祐没什么表情的脸,尽管他尽力克制了,但表情还是能因为情绪波动而露出一点端倪。

    怎么有人压抑怒火压抑得这么可爱。五条悟视线朝下,宽大T恤的衣领敞开,露出洁白的锁骨,薄窄的肩膀延伸两条白玉臂膀,指头又细又软。

    怎么什么地方都这么小,个子小小的,骨架小小的,嘴唇也小小的。

    五条悟又特别想吻他。

    他想起来初夜那天,平昭祐被他干得呜咽不止,在崩溃之下口不择言地骂他,可是翻来覆去也讲不出什么难听的词,只能说什么“混蛋”“前辈最差劲”“永远不要原谅你”这种可爱的话,他越听反而越兴奋,故意嚼着这些词委屈,然后更加过分地干他。

    他从后面疯狂插入时,还用手绕到去拧祐的阴蒂,指头拨弄着yinchun里的xue道,问他这样能不能原谅自己。平昭祐被他cao得脊骨酸麻,xue道成了他几把的软套子,哭到打嗝地说我错了,仿佛一条搁浅的鱼般在他怀里痉挛,含了一泡又一泡他的jingye。

    拼命忍住了把平昭祐就这么按在床上干的欲望,五条悟在心里为自己强大的自制力鼓掌。夏油杰现在正在背过身在泡咖啡,五条悟驾轻就熟地躺进人怀里,整张脸埋进他的小腹。

    “别生气啦,祐,我也是担心你啊~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能一直不跟我讲话的。”

    平昭祐没理他。

    “我还在横滨给你带了礼物,只给你带咯。“

    平昭祐反应平平:“谢谢,下次我会回礼的。”

    “今天回礼不行吗?杰说好请我们吃饭的,把硝子,七海和灰原都喊上,夜蛾给我们批了假,今晚十点之前回来就可以。”

    对着五条悟那张能杀人的美貌脸蛋,平昭祐的怒气逐渐平息,这事总得说来是前辈们关心他,即使手段强硬了点,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体质实在太过于神秘,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派人盯着他更保险。

    平昭祐语气松动:“但等我掌握好领域后,就必须恢复我单人出勤的权利。”

    五条悟答应得很快:“行啊。“

    夏油杰端着咖啡过来,平昭祐刚刚还说只想喝水,此时闻着味道又有点馋,暗示地说杰前辈你泡得咖啡好香啊。

    眼力见满分的夏油杰立刻递过去给人说你要不要尝尝,平昭祐满意地抿了口,评价说再加点奶就好了,感觉还有点涩味。

    夏油杰挪着杯口,故意将唇印在平昭祐触碰过的地方,微微端起杯子尝道。

    “很甜。”

    平昭祐脸红了,他想到在酒店里和杰发生的的事,忍不住把头低下来。两人周身的气息变得古怪,某种暧昧蕴藏在空气里,正蠢蠢欲动。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平昭祐被迫打断回忆抬起脸,看着男友逐渐放大的脸,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而脸色发懵时吻住了他的嘴唇。

    一阵黏腻的水声之后,五条悟吐着舌尖呸了几声。

    苦死了,果然咖啡真难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