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考验期 （清）
出了章迦谦的房子，扯下蒙在眼上的丝带，绕过一处又一处拐角，涔析杳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的房子，没有出口，像迷宫一样。 庭院里没人，连个问路的也找不到。 无奈，涔析杳只能掏出手机，打算开导航走回去。 打开手机的瞬间，涔析杳傻眼了。 这儿没信号。 心中郁闷，忍不住吐槽:“章迦谦，你是把房子建到深山老林了？你本事真挺大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还能把我手机搞没信号。” “眼睛蒙上。”章迦谦从里面走出来，换了一身蓝色的休闲装，“这儿都是我的人，没有我的指示，谁也不敢带你出去。” 涔析杳没回头，加快速度往前走，生怕他会反悔:“说了放我走。” 章迦谦叫住她:“析杳，停下，那条丝带，继续蒙在眼睛上，我送你出去，这里除了我，没人能找进来，也没人能走出去。” “搞这么神秘。”把丝巾重新系回去，承认自己有赌他不会反悔的成分在，涔析杳说，“别骗我。” “送你回去。” 章迦谦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析杳，闭上眼睛，别看我，不然就再也出不去了。”他叮嘱。 隔着红丝带，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看了看她白皙又泛着红光的脸颊，章迦谦无声笑了起来。 他在庆幸，庆幸自己还能送她离开，庆幸自己真的解了一些咒论，不至于让她真的陷进去。 章迦谦又扯了根红绸带系到她的手腕上，然后走在前头为她引路。 一如三万年前他们成亲那天一样。 身处无境，凉风徐徐，吹起她的一头乌发，和那根见证了曾经的红丝带。 一如三万年守在灯前行结发礼时那样。 “我带你走的这些天，成衔称他送你去宁海了，让你旅游散心，回去之后，别在你父母那儿说穿了。” “他是怕你父母她们知道我把你带走，怕我污了你的清誉，他就再也不能有机会了，成衔用心良苦，伪造了你的痕迹安抚她们，他这个人，值得你去托付。 “析杳，他就在门外，去见他吧。” 话声落，刚才还走在前头的人已经不见了，唯有手上缠着的那根红绸带证明过他的存在。 涔析杳低头看看它，复又抬头。 再次抬头之后，察觉视线之内站了个人，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楚。 但涔析杳还是认出了他。 “成衔哥。” “析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任何问题，他才稍微松了口气，“走吧，回家。” “嗯。” 太阳光落到她脸上，高挺的鼻梁打下大片阴影，遮住了她的半边脸颊。 她的右脸上有道小小的疤痕，十一岁那年留下的，随着岁月消逝，已经不太明显。 涔析杳点头，眼前遮挡物还在，不太舒服，她伸手抓了抓，急不可耐地问道:“他走了吗？” 虽然一双眼睛被遮住了，但脸上期待的模样丝毫不减，眉毛也跟着她的神情欢跳。 成衔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俏皮可爱的面庞，伸手想要触碰，腾到半空的时候又收回去。 压下心中的欲念，合上眼，沉吸一口气，黑眸泛起几道红血丝，喉结来回滚动。 他说:“没走，还在，析杳，别摘了。” 带着低低的妄念。 “哦哦，好。” 涔析杳看见了他腾起的手，也看见了他落下时手背上布下的青筋，没戳穿，但记在心里。 心中还带着疑惑，于是就问:“成衔哥，你怎么来的？章迦谦说这地方除了他谁也找不到。” “我是那个例外。”成衔握起她手上那根红绸带的前端，缠在自己右手中指上，“我找了你一个月，跟了他一个月。” 她俩谁也没注意，绸带在缠到成衔手上之后，上面鸳鸯的图案消失了，变成一对对展翅高飞的蝴蝶。 闻言，涔析杳变的格外急切:“这么久？我妈她们那边呢，没让看破吧？” “没，我瞒起来了，那天你人是我带走的，晚上又在我面前不见的，我当然得瞒。”看着身后人真实的面庞，成衔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总算落地。 好在找到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号，我打个电话。”涔析杳忙说。 然后就开始摸索手机在什么地方。 存了一些私心，不想她把眼上的丝带摘下来，成衔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电话过去:“用我的，已经通了。” “喂，妈，是我，这么久没给你打电话，想不想我？” “去啦，宁海，成衔哥打发我去的，吃了好多东西，逛了很多地方。” “习惯啊，还碰到一个小男孩呢，他说我说话难听，我揍了他一顿，他就一直哭哭唧唧的跟着我，然后我又揍了他一顿，他还是不老实。” “我还买了两个玉镯子，粉白色的，等回家给你看看。” “不送你，我给自己买的，你想要就让我爸送。” “学校，等等再去吧，我歇一段时间。” “周测就周测呗，反正我是一点没学，给自己画了零蛋就行。” “我想玩嘛，再说了，是成衔哥送我去的，当然和之前不太一样。”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跟成衔哥去玩了，过几天再回家。” “咳咳。”成衔握着电话，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你刚才说的话，安姨那边，以后我怎么说，用不用配合你？” 隔着红丝带，涔析杳盯着他脸的轮廓看:“说你也喜欢我。” “不后悔？” “后悔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涔析杳朝他勾勾手，弯下腰，腰上不太舒服，“背我，腰疼。” 成衔半蹲下去，用手揽住她的腰，想要输送一些温度:“先去医院，再去玉石行。” “不去医院。”把双臂搭在他脖子上，涔析杳往上爬了爬，整张脸贴在他背上，“这几天睡多了，章迦谦一出门，我就昏昏沉沉的想睡觉，等他回来，我就会忍不住想靠近他。” 算了算时间，知道她姨妈快来了，腰疼也和它有关系，成衔没再坚持，背着她下山了。 车停在山脚下不远，没人跟着，只有他俩。 一上车，把她放到后座上，成衔随着她下来，略带疲惫地说:“睡会儿，我好安心。” 涔析杳二话不说，扒了他的西装外套套到自己身上，然后问:“哪来的？衣服也没换。” “不想耽误时间。”成衔红着脸，盯着后视镜的眼不停下移，“开完会就又出来了。” 知道他一定吃了不少苦才跟到这儿，也知道他一定很焦急，涔析杳不想再问，就像不想知道自己和章迦谦的过去一样。 明明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干预，也不能阻止，不如什么也不在乎的让它发生好了。 心里过不过意的过去不知道，起码不再多心想其他的了。 “那我睡了。” 她想让他安心。 “睡吧，等会儿叫你。” 成衔又顺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吁出半口气，静心挪到前头去开车。 她很少像现在这样安生，从前都是风风火火的，看不出有多高兴，脸上总是带着怒气，仿佛只有这一个情绪。 但这一次，成衔却觉得他变了很多。 “析杳。” 成衔小声叫她。 “嗯。” 涔析杳也小声回应他。 “睡吧，不吵你了。” 成衔是真的安心了，一个月以来，终于有人回应他。 车子一路驶到玉石行“玉满霞”。 玉满霞是江城玉业的活招牌，雕工好，玉质纯，色泽也正，是喜欢玉石人的第一选择。 成衔带她去了那里。 “起来了。”成衔叫她。 他开的平稳，车速不快，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到地方。 难得安稳，涔析杳睡了个好觉。 被他叫起来，睁开眼扯掉丝带一看，看了眼车外门面房古典的装饰，她就明白成衔要干什么。 还挺着道儿。 “知道来干嘛吗？”涔析杳笑着问。 成衔比较谨慎，怕踩中她的雷，安全带还没解，不答反问:“咱俩，现在算什么关系？” 虽然心中已经有答案，但涔析杳努着嘴想了想，吊起他的胃口，然后淡淡地说:“考验期。” “扑通扑通”，成衔心脏跳个不停，速度也随着她的表情变化而不停加快。 “好。”成衔情绪激动，眼睛闭了闭，又睁开，语调不停颤抖，“好。” 他终于。 终于有个身份站在她身边了。 成衔声线颤抖到不成样子，怕自己说不好话，一激动，咬破了嘴角处的唇瓣。 血腥味溢入口腔，甜咸的味道交杂在一块儿，让他稳了心神。 “走吧，下车。”成衔解下安全带，要从车上出去。 “等一下！”涔析杳举了举右手，顺着红绸带把他从外面又扯进来，“这个没解。” 成衔低头，见那东西果然还缠在自己中指上。 上车的时候不想解下它，成衔就是从后排一点一点挪到前头的，这会儿要下车了，他得解下来。 成衔恋恋不舍，手上动作就也随着他的心情来，慢到揪心。 “哎呀好了好了。”也不麻烦他解了，涔析杳自己动手，把缠在手腕上的东西取下来，安抚说，“你要喜欢晚上再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