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从横滨前往北海道最方便的形式自然是飞机，以这个国家的国土大小，哪怕是最遥远的两个城市之间的飞行距离，估计也用不完两个小时，毕竟日本可没有什么跨海大桥，重力使的异能再好用，直接骑车越过海峡也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因此太宰治在察觉到机车的方向竟然不是机场之后多少感到了一点诧异，不过他对交通工具并没有什么执念，思考到以机场那边监视镜头的密集程度，他和重力使同行的事实肯定马上就会被无聊人士察觉，与其被烦人的家伙们打搅难得的相处时间，在行人不多的城外国道上驾驶十来个小时反而是相对划算的选择。 骑车兜风的时候看看郊外的风景也不错吧，靠中原中也脑袋里那点简陋的交往知识，这已经是重力使勉强能构思出来的，比那些傻瓜一样的网红手册稍微高明一点的约会方式了。 反正太宰治对什么著名景点之类都没兴趣，比起高档酒店和昂贵的餐厅，更喜欢偷偷溜去干部先生家里偷酒并且坐等某人亲手做的菜。说句不好听的，酒店和餐厅之类的，只要他想，什么时候都能吃到，付不起钱难道还不能哄到一个愿意付钱的冤大头（划掉）委托人吗。 但是港口黑手党干部先生的亲手家常料理，森先生都未必有这个福气享受呢。笨蛋才会放着限定餐品不吃，跑去谁都能进的餐厅里点些只有名字对得起浮夸价格的玩意。 毕竟是骑机车出行，而且不管是干部先生还是太宰治都非常藐视交通规则地没带头盔，于是两个人十分明智地放弃了更方便的高速公路，而是在国道上慢慢兜风，因为不收费的缘故，往来的车辆虽然称不上频繁，但也没有特别稀疏。 至于风景嘛，如果国道两边的风景真的很好，它就不会叫国道而是被称为旅游专用公路了，总之，在路上兜风几小时之后，太宰脸上已经显而易见地写满了无聊，只不过他很擅长调节自己，时不时用帽子逗逗中也找点乐子，等重力使忍无可忍差点把人从车上踹下去前又老老实实转头去玩手机，像这样的交锋重复了几遍之后，就算干部先生耐心再好，找地方停车吃饭的时候脸上也写满了心交力瘁。 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开车累的，主要是开一辆上面有个太宰治的车就很不容易，不管是对谁而言。 深刻地认识到这样不行的中原中也，在停车的间隙很是无奈地拿出手机，开始拨打部下的电话，等过了几分钟后回去刚刚选中的家庭餐厅，早就点完餐的太宰已经提前吃起了甜品。 对青年擅自开饭的行为十分习惯的重力使在餐桌另一面坐下，“别吃太多点心啊，等下主食来了你又要吃不下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晚上有大餐吧？”青年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随便填一填肚子的话，太饱足才是浪费呢，地方得留给值得的食物啊。” 中原中也撇了他一眼，“你这么捧场我是挺高兴的，但空腹的时候冰激凌还是不许吃太多。” “……中也好烦！继国木田之后你要当第二个mama吗？” “晚上胃痛到睡不着喊我来揉的时候你想这么叫我也没意见。“ “咿——变态蛞蝓，一般人最多喊爸爸就已经很超过了啊……” “把你脑袋里突然多出来的废料给我倒干净啊！！！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又，又不是在那种时候让你叫……”说到后面重力使突然意识他们并不是在没人的室外，因此立刻极为窘迫地压低了声音，即便如此，周围客人们望向他们两人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 “可恶，都是你的错！！这里我偶尔路过还是会来吃饭的啊！！”“嗳，和我无关哦，明明是自己大呼小叫一些奇怪台词的小狗狗的问题。” 与下意识介意周围目光的中也不同，太宰对陌生人们的态度变化毫不在乎，十分自我地选择了无视，“但是这个冰激凌还挺好吃的，剩下太多好浪费。”他把玻璃碗往重力使那边推了推。 “知道自己胃口小就别点大份啊？”搭档多年，早习惯了太宰种种没有边界感行为的中原中也顺势接了过来，在镭钵街长大的许多港黑成员都有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干部先生自然也没有例外，所以他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对地把剩下的冰激凌吃完了。 “对了，中也的甜点是布丁——既然吃了我的冰激凌就也分我一半吧？” “不那么做也会分你的，特地点两份不一样的，你不就是想都尝尝吗？等下，我的主食你果然点了特辣咖喱啊！自己的倒是普通的海鲜炒饭。” “安心吧，炒饭可不会分给你，但咖喱我要吃。” “敢吃一口就全盘都给我吃完。” “中也是恶鬼吗？那么辣办不到的啦！！” “那就别给我点啊混蛋！每次都只吃两口然后塞给我！！又吃辣又吃冰你是怕晚上胃痛不发作是吧？？” “人家只是想怀念一下辣咖喱的口感啦……” “你只是想怀念一下每次我被辣到的时候往我饮料里倒芥末或者换成热水的快乐吧！！”重力使阴着脸牢牢抓住某人非常不老实的双手，而芥末汁的调料管正在青年修长的手指头上晃悠。 “中也，这样我可没办法吃饭啊。” “放心，等我吃完了会放开你的。” 想恶作剧却被当场抓了个现行的某人只好焉焉地看着中原中也单手大口吃着原本想品尝一下的超辣咖喱，又咕嘟嘟灌下正常的冰牛奶，而自己只能凄凄惨惨戚戚地目视期待已久的海鲜炒饭慢慢变凉。 “过分，太过分了！饿着肚子看别人吃饭如此恶毒的刑讯方式，小狗狗怎么能对我使用呢？？” “烦死了，要不是你总不老实，我也不想这样吃饭啊！”大概是太宰写满了控诉的眼神实在太醒目的缘故，重力使勉勉强强用自己的勺子挖了点炒饭，“先给你吃一点垫肚子行了吧？放心，咖喱吃完之前我不会撒手的，你这家伙绝对会趁机偷吃。” 要是某人又闹胃痛，那这两天特地空出来的日子肯定什么都干不成，因此对这事格外警戒的干部先生一点也没有发现太宰看到他递过来的勺子后变得微妙起来的表情，以及周围人越发古怪的目光。 怎么说呢，有时候青年真的怀疑中原中也的神经到底是过分粗壮，还是形状比较诡异，明明平时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偏偏关键时候又会莫名地对一些问题很大的行为视若无睹。算了，反正他有赚到，至于中也什么时候意识到不对劲……任何时候太宰都很乐意看重力使的笑话。 cao心师十分配合地张开嘴巴，任由干部先生用略微有些粗野的手法把炒饭一勺勺塞进来。 两个人就那么别别扭扭地吃完了一顿午饭，太宰本以为重力使会很快带着自己逃离这家餐厅，没料到对方却压着帽子又点了两杯饮料，硬是在座位上消磨了半小时才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松了口气，去结账前示意他先等一会儿，就那么从角落的小门溜了出去。 青年当然不至于以为自己被中原中也放了鸽子，但会让重力使那么遮遮掩掩的，多半是工作相关，偏偏他之前又说过这两天只负责去查个账，就算是森先生再压榨自家干部，也没必要在节假日出差的时候特地让人追过来送活。 所以太宰很好奇地打开了位于重力使手机上的监听装置，可惜听到的东西乏善可陈，无非是来送东西的跑腿小弟对干部大人的点头哈腰，连樋口跟芥川之间的八卦日常都比这好玩。 正因为青年脸上的没劲跟无聊已经到了快溢出来的程度，从门外走回来时堪称脚下生风的重力使志满意得的样子才格外碍眼。 “怎么，总不至于是森先生派人来给你放假了吧，中也。”他懒洋洋的说道。 “嗯？不是，我让人开过来的车到了。”重力使有点高兴地说道，“机车你也坐累了吧。” “哈？”确实有些无聊，但并不介意稍微忍耐一下的太宰莫名地看向他，“特地换成汽车，下午的天气预告会下雨吗？虽然能让中也当司机也不错吧，正好补眠。”偶尔享受一下森先生的同款待遇，他倒也不排斥。 “……你不是很想自己开吗？”手上拿出两把钥匙的中原中也茫然地说，“我连路线都看好了，想说我们还没试过赛车呢…” 青年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立刻就眼神犀利起来了。 “什么嘛，还以为真的会一路无聊到北海道呢。”他的嘴角勾起愉快的微笑，“只有这次需要称赞一下小狗狗的机智，就让中也好好见识一次我冠绝横滨的车技吧！！” “哼，这就已经觉得自己会赢了吗？？放心吧，这次的车可都是我自己的！绝对不给你作弊搞手脚的机会！”中原中也直接把其中一把车钥匙丢给太宰，压下帽子冲他露出熟悉的挑衅微笑，“这次绝对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啊太宰！！” 远处的收银台上，负责收钱的女服务生转头悄悄对店长说道，“看，刚才那两个奇怪的人又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到底是不是一对啊？” 年迈的店长默默推了推眼镜，“客人的事情少管。” 因为过分专注于这次自认为赢面很大的比赛，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风评被害的干部先生，某种意义上可能也算幸运的吧。 总而言之，当这两个人将原本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压缩成四个小时，并开着两辆破破烂烂的汽车来到港口的时候，管理处十分习惯地无视了他们。 “最近没听说有火并啊？”负责人甚至还有点担心地给熟人打了电话，确定市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就把刚才看到的东西当做偶然的例外给努力忘记了。 至于充分燃烧了腺上激素来了一把现实GTO赛车的太宰治，随手把快报废的车辆丢在停车场，任由重力使去联络附近驻扎的底层人员收拾善后，自己则愉快地在渡口享受海风吹凉的服务。 “真是的，明明以前你这家伙根本不拿比枪重的东西，方向盘更是从来不摸……为什么会开得比我熟练啊！”还以为很有赢面，结果仍是输掉的中原中也骂骂咧咧地走回来，然后把大衣丢到太宰身上，“就今天这个温度，你也不带件外套出来。” “哎呀，久违的热血沸腾的感觉呢，所以用海风中和一下刚刚好啦，外套可不是我的问题，还不是中也急急忙忙把我叫出来的关系，根本没时间准备吧……虽然很暖和，不过中也的外套对我来说可能太小了吧。”太宰这么说着，并没有披上重力使的大衣，但也没有特地还给他，就那么抱在怀里。 “……直接说现在不喜欢黑色也没关系吧，我又没那么小心眼。”对于太宰离开黑手党去往日光之下的事情，早就已经接受了的重力使不明所以地撇了一眼青年，然后抬脚踹他，“我的游艇停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必要特地等我带路，快点走。” 什么也没说的太宰治只是笑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赢了游戏就再三借此戏弄中原中也，“我以为中也可能会在船里准备点什么嘛……” 惊喜被提前看到了就没意义了吧。 “笨……笨蛋，除了普通的圣诞装饰还会有什么啊！又不是生日惊喜派对之类的东西……而且两个人的派对会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呼呼，所以原本果然是有准备的嘛。” “……时间来不及啊混蛋！！我也没料到加班会多到提前搞装饰都没空的程度啊！！”因为要保密的缘故，这些东西又不能让部下去做，根本分身乏术的重力使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约会场地最后变得十分简陋的事实。 “好啦好啦，既然如此就在别的地方补回来吧，比如说螃蟹螃蟹和螃蟹！！” “可恶，就是知道会这样我才不想说啊！！！今天晚上只有牛排啦！！酒也没了！！” “唉——” “叫啥啊，还不是你提前喝掉的！！” “真是寒酸的圣诞晚餐……” “烦死了，有准备别的啦。” 太宰抱着大衣，面带微笑地走在港口的走道上，至于比他领先半步的矮个青年帽檐旁若隐若现的鲜红耳垂，青年少有地，愿意假装没有看到。 原本他也想假装没有看到重力使往后递过来的手，可惜干部先生十分坚持，捞了半天没捞到之后气呼呼地转过来强行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皮革，也仍然能感受到那副虚伪躯壳中传递过来的，过分真实的热度，和怀中大衣上残留的热量一起，牢牢包裹着青年的周身。 “……所以说，太暖和了啊。” 他有些困扰地，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今天的海风足够给力，能够让自己醒醒脑子吧，否则要是上船前就被热度弄得像醉掉一样晕乎乎的话，也实在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