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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他,他睁了眼。何沚好像刚进来一样,走到沙发上坐下。陈烟桥有些诧异,没先开口打招呼。他坐直起来,客厅挂着的时钟,已经指到一点半,竟然睡了快三个小时。何沚还算自然,语气熟稔,“醒了?”陈烟桥睡得僵硬,扭了扭脖子,发出骨骼摩擦的咯嘣声。他目光审视意味极浓,稍有不悦,“你怎么进来的?”何沚抿唇笑了笑,伸手晃了一把钥匙,扔过去。“你以前给过我备用钥匙。”陈烟桥隔空用左手接住,确实毫无印象。“我不记得有这回事。”何沚没看他,语气平淡,“你不记得的事情,多了去。”她顿了片刻,“以前你在店里住了很久,记得吧。”“嗯。”陈烟桥来哈尔滨,其实只有何沚一个还算认识的人,只有她把余婉湄的遗物收了一部分留给他。他正好接了低价急着盘出去的店,装潢都没换,每天找点事儿做,开起老灶。那大半年,都睡在店里。有时候关门前,何沚来帮他收拾收拾,安慰安慰他。似乎听她讲讲余婉湄在哈尔滨的生活,能弥补一点内心的遗憾和悔恨。他给了她钥匙,让她走的时候从外面锁门。有时候他半夜喝了酒,迷迷糊糊,第二天起来看见自己盖好了被子,依稀知道何沚半夜来过。直到他店里生意好起来,找了刘婶儿帮忙。刘婶儿热心肠,帮他牵的线,低价租了何家二老的房子。何沚开口,“09年五月里的那天,你挂了凭吊,我们去给小湄烧纸。你说你要关几天店,在家喝酒。怕自己喝死了,给了我钥匙。”陈烟桥现在看来,那段时间已经模糊成光晕了。他终日喝酒,记忆被酒精烧完了,可能是自己给了她钥匙。后来他住出租屋里,火锅店生意步入正轨,两人见面就少了。连悼念余婉湄时候,都是各自留了空间错开祭拜。他自然是忘了这把钥匙。因为错怪了何沚,陈烟桥自嘲解围,“那时候,巴不得死了,谢了。”何沚嗯一声,“今天正好还给你。”陈烟桥问她,“今天怎么想起来?”何沚勾唇,说得轻巧,“想着都过了九年,试试看,还能不能用。”怎么今天想着用一下?她哪有这般轻巧,陈烟桥年年在老灶过年,她清楚得很。何沚父母都是农民,重男轻女严重,上大学靠着助学金,熬到博士。她出息了,父母还是那般,对弟弟亲昵,对她又敬又怕,连她单身至今都不敢怎么说。她家很近,就在呼兰,可她每年回去,只象征性呆几天。回来习惯性要去老灶拜个年。老灶闭店至今。何沚上楼前,听有街坊议论,他有女人了。在门口犹豫许久,没忍住,哆嗦地拿了从来不敢用的钥匙,拧开了门。她都想好借口了,说自己去店里闭店,他独居这么多天,是不是在家出事了。没想到陈烟桥在家,何沚起初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发现他逆着光坐在阳台靠近暖气的地方,似乎睡着了。何沚看了眼,鞋架上没有女人的拖鞋。轻手轻脚去浴室,也没有多一个牙刷。何沚一颗心回到肚子里。她好像回到了九年前,看见好多次,陈烟桥睡着的样子。只不过这次,没有满地狼藉的酒瓶瓜子,没有烟酒气息。他就是倦了。何沚没克制住,还是凑近打量他,他刮了胡子,就剩一层青茬,像年轻了几岁。像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那种少年气,看着风流痞帅,实际上独宠余婉湄一个人。陈烟桥便醒了。何沚风轻云淡,他在家,她便有更好的理由,“我过一阵要忙了,可能没时间,这不是过年就带蓬莱给你看看。”她把装蓬莱的箱子,从地上他的视觉死角,放到茶几上。是恒温的,稍有些重。陈烟桥起身帮忙。他低头看蓬莱,气氛好些,何沚就跟他闲聊。“你腿怎么了?”陈烟桥感觉自己刚才两步路瘸得不明显,“老毛病,冷到了。”“你怎么把胡子刮了?”她不说,陈烟桥都忘了。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下巴,已经长出来一层yingying胡茬。倪芝虽然喜欢看他留胡子的模样,他每次若刮干净了,她又手痒,总要摸上好久。这回恐怕是头一回,他刮了胡子,倪芝都没机会摸。陈烟桥随口解释,“过年。”送走何沚,陈烟桥捏着钥匙,在茶几上磕了磕。他又不蠢,以前还是风月老手,男女之间的眼神和言语暗示,他心知肚明。何沚没暗示过他,可她眼神骗不了人。当年他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就没正眼瞧过人。等他缓过来,看出何沚的心思了,何沚也就自己退了,两人保持着正常的,恪守余婉湄是纽带的关系。偶尔她来吃个火锅,给钱随意,陈烟桥倒是不至于为这点儿事撕破人家尊严。只不过这件事,一直未同倪芝说。以前陈烟桥还觉得,伴侣之间也无必要事事坦陈,现在跟倪芝久了,这丫头的性格倔,也掰得他变了不少。陈烟桥想起来她,便打过电话去。“我到了。”倪芝那边嗯了一声。他听出来她语气低落,没出声。静静听她呼吸声,许久倪芝才说,“烟叔,对不起。”陈烟桥心里软,“没事。”“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陈烟桥语气坚定,“无论什么事,都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改了车票,差不多迟三周回来。”倪芝烦躁不已,“我实习推迟了,之后答辩完我可能要每天实习,没法儿陪你。我论文也得让室友先帮我交,还好我导师同意了,要答辩前两天才能回来。”陈烟桥理了个头绪,笑她,“三周而已,这么想我?”“不是。”不全是,倪芝还顶着倪母让她分手的而压力。陈烟桥明白,没再逗她,“丫头,我等你回来。之后你要愿意,实习期间可以来我这儿住。”意味着不用白天,两人也能相伴。倪芝以前早就这般想,今天听他说,内心好许多。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回到哈尔滨,两人可以慢慢来,解决这些问题。接下来的时间里,倪芝专心写论文。滨大的毕业格外难熬,一共三次答辩,开学这次是中期答辩,到六月才是最终答辩。有些专业是到毕业才拿作品,社会学这样的文科专业,惯例是中期就交装订成册的完整版论文答辩一次,而且二次答辩率奇高,基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