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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杯不醉

    

千杯不醉



    又是半夜了,杨骛兮在府外的道上就叫停了车辇,打算吹吹风,散散身上的酒气。他边走边点上织管,刚抽上一口,一抬头就顿住了脚步,嘴里那口烟都没来及送出去,就看到花池边上坐着的女人。

    他走上前去,把人拽到外面的巷内,“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见到和悠神态,杨骛兮皱起眉头,“有人欺负你了?”

    她摇头。“我刚加完班。”

    “工作不顺心?”杨骛兮叹了口气,明白了。

    她沉默了下去。

    杨骛兮夹着织管,靠上她旁边的墙壁,“你是打算在这儿说,还是跟我回家说?不然去我家吧——”

    他朝不远处的奢高青墙扬了下下颌,素日的磊落明粲如此神态转与眸,逆着光的勾人,“反正你都来我家门口了,就两步路。要我抱着回去?还是背着?”

    她立刻开口了。

    听完她这两天的经历,杨骛兮吐出烟气,“所以你今天是打算来骂我耽误了你前途的?”

    可出人意料的是,和悠却说道。“不,这并不能怪你。就……”

    她展露出平日很少会有的一种困惑,“有点堵。”

    顿了一下,又说一句。“有点想小筹。”

    杨骛兮静静地看着她,她也没说话,好半天,她摇了摇头,“我该走了,很晚了。”

    ……

    次日,和悠如常照旧,看起来比昨天更加充满干劲。不过今天周师然不在司内,也意外地没有加班,非但如此,还提前下了值。

    不过刚到车驻点,就发现今天不是王府派来掩人耳目的普通车辇,而是一辆挂着家徽的气派车辇。

    她心头有着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就看见杨骛兮在那等她。非但如此,此时的他周遭围了许多典部的大人物,各个身上的官袍和玉带都吓死人。

    仔细想来,和悠很少见过杨骛兮这般样子。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初印象近似,正是意气风发时,笑容粲然光明磊落,有礼有节,修养极佳,只会让人觉得正气凛然、眼里容不下沙子的那种正派世家公子。尤其是现在和那些显贵们聊天,明明各个看起来都年长与他不少,但他反而是人群中看起来最游刃有余,谦和尊贵的那个——果然不愧是槃王手下的头面人物。

    她这样想着,然后掉头就跑。

    “不好意思,几位大人,我未婚妻来了。”

    和悠权当听不见也看不见,闷头朝前走时,一下就被几个士兵拦住了。杨骛兮从后面走来,弯下腰来在她耳边笑,“你跑什么?”

    她把头低地更低了,慌的不行,“你别乱来。”

    然而——

    杨骛兮已经掐住她的后脖颈把人拉过来了,“不是,正事。”

    她怎么会信,然而男人贴过来的嘴唇只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非得在这儿秀恩爱给他们看么?”淡淡的玫瑰香顿时就让她乖乖就犯不敢不从。

    ……

    车辇停在了歇芳区最奢贵的区域,这里有着整个天都最贵的几座销金窟,同时也有着最贵的酒楼饭庄。

    她每次来歇芳区都有些不适,这次也不例外。“你要干什么?殿下知道会生气的。”

    “我既然带你来,肯定是经过主子同意的。”杨骛兮说道。

    这一次,杨骛兮并没有带她去什么花楼,而是一处饭庄。这处饭庄的环境相对于歇芳区的过度奢华,低调了太多,各方面装潢都更加典雅。纵然如此,和悠来这种地方还是有些许的不适应,总不自觉的绷紧神经,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和这种堪称高雅且贵的地方格格不入。仆侍将他们两人引到非常大且私密性极好的一处院馆内,宴厅也别致地露天而待,四周错落的亭台小榭里,处处都有不同形式的丝竹袅袅和舞姬表演。

    她看着眼前这张并不算小的宴桌,从起初的觉得杨骛兮是带她来吃好吃的,到现在开始有些疑惑。“这是……”

    杨骛兮把她拉坐下,凑近了她轻笑,“当然首先是要带你吃好吃的。别的,都是次要的。这家店的口味不错,据说尤其符合天都贵妇千金们的口味。”

    “别闹,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把人推开,杨骛兮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晷钟,“人该到了。”

    “什么人?”和悠疑惑刚落。

    就见到杨骛兮的下属与几个侍女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她愣住了,“诶?伯老,黄前辈……”

    没错——眼前进来的,正是诸路司这几位各署的头目,还有两三个其他官员。

    在她的不知境况中,杨骛兮站了起来,十分热络地亲自将伯新造等人引入席间。

    这是一场从开始到结束,都完全超过她预想的酒宴。她不太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全程能做的只是跟在杨骛兮旁边乖顺坐着,看他与人杯酒言欢。

    杨骛兮也太能喝了。

    熟谙酒桌规矩的他,劝酒喝酒一套行云流水简直堪称艺术,当场就把和悠给看傻了,不管酒桌上其他人用什么天南海北的规矩来试图说服他多喝酒、自己少喝,他都能完全应付的来,还能再回敬回去,那些酒桌上令人厌烦的酒话,在他的舌下也口吐莲花般令人心旷神怡。而且别人敬酒,他也完全来者不拒,对方要喝多少他陪最高礼节的三倍。

    这让她其实是有些困惑的。按照他的地位,桌上这些人的酒,他完全可以不喝或者少喝,但他的酒杯从来就没空过,也几乎从来没有放下过。从这几个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看,甚至可以说几乎是感激涕零的,杨骛兮对他们所有人的态度,也未免太过客气了。

    是,按照道理说,修为越高,酒量也会相应的提高,所谓千杯不醉,那也是有极限的。而有些酒水的烈度,是无视修为的。

    上一次歇芳区那一次荒唐,杨骛兮也是喝醉过的。

    桌上不到十个人,来来回回和悠都没数清楚上过多少瓶酒了。就连杨骛兮的下属都看不下去了,曾经试图替杨骛兮喝,结果被他拒绝了。

    而她一杯也没喝。

    就算她在不知情况,也渐渐清楚这场酒宴的目的是围绕着她。想当然也会有人在酒至半酣时来劝她酒——

    不过,每一次,毫无例外地,都会被杨骛兮各种完美的应付过去,把她的酒拿到自己面前。

    所以,到后面,和悠都没算清楚杨骛兮到底喝了多少,但是满桌除了他们两个,全部都各个东倒西歪,早已醉到不知东南西北。

    可把她看傻的情况远不止于此。

    宴后,伯新造牵着杨骛兮的手哭的稀里哗啦,杨骛兮竟仍然可以平静含笑地听他哭诉自己这场大病、家中不成器的几个孙辈,几与杨骛兮忘年知己相见恨晚感觉马上就要对月结拜的意思了。

    “杨廷候,你放心,和悠在我这儿,你就放一百万个心,我一定把她当亲闺女一样教好……”伯新造握着杨骛兮的手使劲的晃,看着和悠的眼神慈祥地令她只能呵呵干笑。

    “和悠啊,你是真找了个好夫家,什么福气啊,羡慕死你jiejie我……”黄淑连连摇头,说不出是酒意上头,还是怎么,看着杨骛兮的眼神都要黏出丝儿来,一个不留神就脚软差点趴到杨骛兮身上,“杨小廷候可是我们七大部不知多少姑娘们心肝头上住着的如意郎哦,哎呦这喝醉了看更是俊死人了……”

    杨骛兮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半步一点便宜也被没占上,搀住黄淑的手臂把她推拒给她身后的丫鬟,“黄jiejie说笑了。”

    好容易醉醺醺的许字同等人把伯新造扶上车辇,和悠觉得这一会的功夫,像一整个时辰般令她难熬。

    目送着车辇一辆辆离开,杨骛兮的下属也去处理剩下的事情,就剩下他们两人。时间已很晚,和悠正欲开口,杨骛兮忽地一声抱歉,然后转头就朝一旁黑黢黢的酒楼后巷走。

    她愣了下,忙急匆匆跟了过去。

    一进去,就看见杨骛兮扶着墙站着,“不是,你是不是没跟男人喝过酒,你一声不吭跟我过来不怕我在撒尿啊?”

    “………”

    “逗你的你还真信,我又不是公狗。”杨骛兮转过身来贴靠上酒楼的砖墙,脸色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朝她不正经的笑,“但想尿你身上。”

    “滚!”

    一句话就把和悠所有的心思全搞没了,她扭头就走。

    噗通一声。

    和悠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到杨骛兮竟然靠着墙壁上滑坐了下去。

    她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你没事吧?”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起来,屈起一条腿搭手,摸索出一根织管抿到嘴唇里,可是手抖地半天也没点着火。“没事儿,这点酒而已。”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她站到他面前,还是问了。

    他半天没点着,干脆放弃了,夹着织管摩挲过眉梢,抬眼看她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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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我的天都小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