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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安悻悻然到琼华殿回话,语气极为愤慨,大有王世子不识抬举的意思。林若秋看向他手中完整的铁笼,里头的小犬仍乖乖卧着,皮毛欺霜赛雪。她不禁笑道:“世子真的不要?”照她看这只小狗还更可爱呢,总以为孩童都是喜新厌旧的性子,难道不是?魏安叹道:“小人怎么说他都不肯听,只得算了。”林若秋不以为意,她无非表示一下态度,对方肯不肯接受都无妨。不过楚兰的反应实在可乐,林若秋便扭头望着对面,打趣道:“想不到世子爷小小年纪已这般专情。”“朕也是。”楚镇微微一笑,就着她的手咬了半口梨。从楚镇越来越不计较与她共享食物这点,楚镇倒真称得上专情,换了旁人啃过的东西,他只会扔得远远的,还嫌脏了手。不过,林若秋心想,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情种,与不得不专情还是有差别的吧。要是楚镇能和正常人一般生活,他还会将目光凝聚于一人身上吗?林若秋无从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亦懒得自寻烦恼。但是某种层面上,那熊孩子的心意或许更珍贵些。阿宝是幸运的。☆、第47章意外自降身价去跟一只狗对比到底有些不伦不类,林若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很快她就不去思考这件事。但是话说回来,她跟阿宝的地位有何差别,皇帝是天子,满宫人几乎都托赖他养育庇护,林若秋不过是其中最受重视的一个。暂时。眼看楚兰对阿宝如此关切,林若秋不禁生出点恻隐之心,因托人在宫中到处寻访查问,然而怎么也打听不出那条狗的下落。这倒奇了,好好一个活物能跑到哪儿去,何况被人养熟的,应该知道怎么回到自家小主子身边。简直像一桩无头悬案。很快林若秋就没工夫细想了,因除夕将至,宫中各处都喧闹起来,林若秋亦难得慷慨的给底下人多发了一份月例银子,又让王厨娘整治一桌好酒好菜,大家伙儿齐心热闹一番。她没参加宫中的除夕宴,楚镇虽来问过她的意思,可林若秋表示自己不愿去。一则她月份这样大了,挺着个大肚子人来人往多有不便;二来,听说邺王与邺王妃都会前来赴宴,林若秋并不想与这夫妻俩碰面,虽则魏太后不会当着亲朋的面将那件事翻出来说,可小孩子口没遮拦,万一场面闹僵了,彼此脸上都不好看。因此林若秋宁愿省点麻烦,也是留得一线好做人。楚镇听她这么一说,自然允准——他一直都很能体谅,辞别了林若秋便茕茕离去。林若秋望着皇帝略显清癯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也不是多么想赴这宴会,诚如那句名言,“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方才转身回去席上。红柳等人早就举杯畅饮起来,还行着酒令,腕上的镯子叮咚作响。一年里头也就这么点放松的机会,自然得闹个尽兴。众人一眼望见林若秋,乐呵呵的发出邀请,“娘娘,不如您也来凑个局?”“你们去折腾吧,本宫乏了。”林若秋打了个呵欠,又叮嘱道,“别玩得太晚,到点就散了吧,明儿还得当差呢!”哪怕她再怎么脾气随和,明面上也得布置得井井有条,否则外人就该说她这琼华殿没规矩了。众人对这位娘娘无不敬服,自然恭谨称是。林若秋回房躺下,却并没有睡得很舒服。红柳等人注意动静,又隔着门,倒没怎么吵扰她,只是林若秋难免猜想起楚镇在筵席上的情况,身为人君,他自然是不会举止失当的,只是,他真能毫无芥蒂地融入其中么?林若秋知道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心结,如今邺王回京,这心结只怕更深了。直至半夜,外头的酒令声渐渐散去,林若秋方才合眼,可没睡多久,又被一阵轻微的推门声惊醒。还以为是进了贼,及至蹑手蹑脚地下床,瞧见那人熟悉的轮廓,林若秋方才舒了口气。继而便闻到一阵强烈的酒气,林若秋轻轻皱眉,“陛下怎醉得这样厉害?”楚镇不言,忽地展臂拥抱住她,力道之大,几乎能将她胳膊勒断。若非知晓宴会上戒备森严,林若秋恐怕以为他又被人下药了,不过皇帝也只是抱一抱她,再未有其他逾矩的举动,林若秋于是确定:他是真的喝醉了。“妾让人送盅醒酒汤来。”林若秋试探着说道,便欲轻轻将他推开。谁知楚镇却紧搂着她的腰不放,一颗头无意识的搁在她肩上,轻声笑道:“方才在席间,朕看母后对三弟嘘寒问暖,连他爱吃什么菜、爱穿什么颜色衣裳都记得,朕就忍不住想笑。”您已经笑了,林若秋默然想到。不过难得见皇帝有这样神经质的时候,是受刺激了吧?她本来犹豫要不要问个清楚,谁知楚镇自顾自的就说了下去,“这么多年,母后依然不记得朕不爱吃羊rou,嫌那味道太膻,方才倒一个劲的催朕快用,仿佛她是天底下最疼爱孩子的母亲……”楚镇自嘲的笑了笑,“朕只好由她的意,不然难道让三弟看笑话?但朕想她也未必顾得上这个,母后的心耳意神都牵挂在三弟身上。三弟轻轻咳了两声,母后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忙着让人送蜜露来,又恨不得立刻请太医,朕当然知道三弟一入冬就有咳嗽的毛病,不知母后可还记得朕的头疾?”林若秋愈听愈沉默,心底也微微堵得疼,虽然听上去都是些小事,可这么多小事拉拉杂杂累积在一起,不由得让人一阵发寒。人心之偏私,真能到达如此程度?倘若不能一碗水端平,对每个孩子都倾注同样的爱,当初又何必非要生下来呢?林若秋在家中虽也常被便宜爹无视,幸而王氏补全了她足够的母爱,对于这点林若秋觉得还是很幸运的。楚镇却不同,他生在宫廷,注定了不会拥有一个仁慈的父亲,若连母亲都不能尽到关怀的责任,这些年他的日子该有多么难熬?微笑的面具下往往藏着一张悲伤的脸,这便是皇帝素日总爱捉弄她的缘由么?林若秋被一股澎湃的心绪激荡着,忽然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她轻轻拍着楚镇的脊背,柔声道:“陛下无须失意,您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其实她压根不必做出这样的保证,除了宫里她还能去哪儿?但既然言语上的鼓励是楚镇此刻最需要的,林若秋不妨多给他一些安慰。楚镇轻轻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看向她,“果真么?”“真的,”林若秋认真点头,“只要您不离开我。”除非楚镇死在她前头,否则她一直都会陪伴楚镇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