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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全喷到白大褂上。严奚如没躲开,扶住他肩膀,拍一拍:“没事,能吐多少是多少。”转身又脸色骤变,吼道,“还站着干嘛?准备洗胃机啊!”小医院的器械难找,只有急诊的一台老式的管式洗胃机,严奚如研究了半天没明白,俞访云几次都想从病床上爬起来自己动手。折腾了半天,开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插胃管这个过程最遭罪,尽管他一声不吭,严奚如看着却心慌。半个小时过后,俞访云还是晕乎乎地淌冷汗,但是肚子疼好了很多。严奚如松了口气,推门出去,陆符丁那边听说小徒弟进了急诊,打了几百个电话过来。“我徒弟怎么晕了!?”严奚如说:“被你毒晕了。”“啊,怎么怪我啊。”陆符丁满头雾水,眼睛瞟过桌上那大罐蛇酒,“不会吧……”陆老头做蛇酒几十年很有经验,向来把毒腺处理得干净,但有些器官带的毒素也会溶进酒里,后面还要再处理。这次他腰痛在床上躺了半月,泡酒的时间长了,漏了这一步,虽然黄蛇毒性轻微,一下吸收太多也要命。陆符丁急得跺脚:“哎呀!你怎么就没事呢?!”严奚如恨不能让他立刻看见自己的白眼:“我能有什么事?你把半罐子都倒他杯里了!恶毒老头,精准投毒!”“那你看到了你怎么不拦呢?!”“……你少倒打一耙!”走廊上的灯泡蒙了二十年的灰,闪闪烁烁,照不清尽头。严奚如身上的白大褂脏了大半,随手脱了揉成团。他盯着诊室的门,想进去陪着又不忍心看,感同身受了一把手术室外家属的心情。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这个角度,严奚如只能看见俞访云垂在床边的小腿,蜷了脚趾。恍然想起见他第一面,站在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比日光更灼眼,连头发丝儿都在发光。刚才紧紧搂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又软又烫,几乎要化在身上……耷拉着的小腿上是泛红的腿弯,怎么有人连膝盖尖都是粉红的。再往上,攒着一团棉纱被套,看不清楚了。屋里机器运转的嗡嗡杂音,盖过了严奚如擂鼓的心跳。走廊外传来盲杖敲打地面的的声,人走了进来。护士认得陆弛章,喊了一句陆大夫。陆弛章自己过来的,夜晚路灯下光线聚焦,反而看得清楚,进门却遇到一挡路的。严奚如坐着冷板凳都能睡着,下巴一圈薄薄的胡渣,像熬了三天的大夜班。陆弛章嫌弃地用盲杖将他扫到了一边。那人在病房睡睡醒醒不知道几回,精神终于好了一些。陆弛章说来替爸爸赔罪,俞访云苦笑着摆手:“不怪他,就是要告诉师父,这酒千万别再喝了。”陆弛章替他掖了被子。“我师叔还在外面吗?”“在外面地板上睡得香着。进了医院,他在哪里都能睡着。”“在手术室门口睡得最香。”“嗯,离开手术台就他活不下去,还总以为别人和他一样,我早就不是了。”陆弛章一笑,这神情让俞访云怔愣。好像经遍江湖风雨,只有他还如往昔坦荡,一笑可泯恩仇。陆弛章很快就走了。俞访云还要挂几瓶水补充电解质,头一歪又睡着,再醒来的时候,严奚如正靠着对面的柜子,长腿交叉,手插着裤袋看自己。“师叔。”主动喊他。严奚如只嗯了一声,默默转开视线。这墙真白。他安静得有些奇怪,俞访云不好把握,摸不清对方低气压的理由。他微微侧头,又试探着:“师叔?”“我没聋,别喊了。”严奚如还是扭着头,快把墙壁盯穿了,“都是陆符丁造的孽。闭上嘴,好好休息吧。”俞访云却偏不闭嘴,压着被子靠过来:“师叔,你和我说说话吧,转移点注意力,不然我老想吐。”严奚如瞟来一眼:“那你睡觉就睡觉,还要我讲睡前故事?”嘴上这么说,还是挪近了一点,到床边坐下,俞访云用手背蹭了蹭他,钢针上凸起的青色血管显眼。严奚如又扭开头,这墙真白。两人的说话频率总不能同步,大概是真的难受,俞访云安静了不过一分钟,又开始招他:“师叔。”严奚如压住他的手腕,对上那双水汽朦胧的眼睛,“你又要干嘛?”、病房里,唯一那盏灯泡挂在两人头顶中央,一点响动都会惊扰到它,原地转着圈。俞访云声音小小的,几乎要听不清了:“……我就想知道这个疤。”手指碰到了严奚如得小臂,指尖停在那条梯形的瘢痕上,凸出一部分,比周围的皮肤都要冷。严奚如明显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他提起这个,反而松了口气。“之前和你说过的,陆弛章出事那天受的伤。”“不是要讲故事吗,我想听这个。”俞访云曲起腿,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睁得圆圆的。……简直拿他没办法。头顶的灯泡慢慢转圈。严奚如念大学那时候,他和沈蔚舟,陆弛章和郑长垣都是一个寝室。桐医前几届只出过廖思君一个风云人物,这届却一下出了四位,同学们开玩笑,就喊他们桐医四模。“模型的模?”俞访云问。严奚如噎住:“模特的模。”毕业之后,郑长垣留校教书,陆弛章和沈蔚舟进了桐山。等严奚如也去了,与他和廖思君一齐组成了桐山外科的铁三角。“我出国念完博士,回来的时候陆弛章已经升了主治,是桐山当时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他有经验,有能力,发扬蹈厉,意气焕发,就和现在的你一样。”严奚如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俞访云,“那时候医院里的同事对我的空降或多或少有些意见,也都一致认可他的能力。”“那天我和陆弛章一起值班,我一线他二线。那个斗殴的伤者是我执意收的,原本立刻要送进手术室,但没有跟着家属,陆弛章建议先缓一会儿。之后车祸又来了几个病人,所有人都跑去处理,前面那个人突然病情危急,我抽不开身,陆弛章擅自替我上了手术,最后还是没救过来,病人死在了台上,迟来的家属闹个不休,要他血债血偿。之后一个月,他们在医院门口拉横幅,贴大字报,用尽了所有恶毒的方法咒骂一个医生。原本我才是该担责任的那个人,但当时所有舆论和攻击,都冲着陆弛章去了。我劝他留在桐山,因为我爸的关系,至少能保证他的职位不受影响,但因为家属闹得难看,医院还是让他停职一段时间。最后上班那天,那个急诊班也是他替我上的。那人以为医院仍包庇他,喝醉了酒,带着一把□□冲了进来。我挡了一刀,砍到了手臂上,凶器也踢飞了出去。以为结束的时候,他又从桌上拿起了手术刀,一把扎进了陆弛章的眼睛。”严奚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