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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铭顺走了东西却也心虚,毕竟是法律文件,没敢随便丢弃。至于为什么,他是廖思君的学生,这整个科室大概只有严主任自己没把科主任这件事放在心上。严奚如只关心:“你怎么进来的?”摸到他口袋的拆线刀才想起,忘了这豆蔻还会溜门撬锁,副业颇多。打开灯,俞访云一身脏兮兮的,头顶肩上都是灰。“原来你才是那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妖怪。”严奚如一笑。豆蔻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说。他来的时候黑灯瞎火,在楼梯上摔了一跤。严奚如拉着他出门,俞访云趔趄一步:“干嘛去?”“去我那儿洗个澡,你都脏成什么样了。”俞访云第一次进住院总的房间,里面装修得比他家还精致,并排两张单人床,窗边是沙发冰箱和电磁炉。严奚如拣了件干净的衬衫给他,说卫生间里江简囤的一次性毛巾随便用。俞访云洗完一身出来,严奚如已经在外侧坐着,把靠窗的床铺空了出来。“你睡里面,等下护士喊人不容易吵到你。”严奚如关了室内灯,就开一盏台灯,靠在床头看书。这氛围着实美好,要不是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上面一股院内通用消毒水的味儿,几乎真以为是挤在一个温馨的家里。俞访云把棉被盖到了下巴,还是没忍住,不知道那人睡着没有,声音轻轻的:“师叔,你站出来担责任之前有没有想过,要是真是我的疏忽呢。”严奚如听见了,头却枕着手臂始终没说话。换做江简或是别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但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说不出一句坦坦然的漂亮话。他不是克己奉公问心无愧,他私心昭昭,只想把喜欢的人挡在自己身后,藏进独一无二的匣子。夜更深了,故事里的妖怪也爬回被窝好眠。护士喊严奚如去看了个病人,没什么大事,简单处理一下,回来的时候值班室仍是静悄悄的,剩下那个人睡得正香。俞访云微微偏着头,碎发塌到一边,一只手半握拳头放在枕边,嘴唇没闭紧,露出一道兔牙的缝。他平日里绷得紧的动作和表情,在睡梦中也不加防备。严奚如绕过自己的床,蹑手蹑脚地靠近。走进月光照不到的那一边,弯了腰,轻轻贴上他的鼻尖,再至人中,上唇……嘴唇柔软,唇隙guntang。一秒,两秒,三秒……五九,六十。俞访云的睫毛在熟睡中颤抖,如同天鹅往云中振翅,不为人知。手术室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全院。明着面谁都不会说,但背地里,多的是人拍掌看戏。多少人嫉妒过严奚如,就有多少人想看着他从高处摔下来,哪怕只一件小事,挫挫他的嚣张锐气也好。可翘首期盼了半天,最后却失望地听说那家人没闹出什么动静,患者术后各项指标都算平稳,三天之后就转回了肿瘤科病房。院办的人来了科室,查得却是廖思君那组的手术记录和耗材转单,一个礼拜之后,杨铭被调离了临床,插到了CPD去喂小白鼠。严奚如这才串起一切。原来之前郑长垣带飞行组回来查得人是杨铭。他独立手术不过一年,暗地里吃了厚厚一摞耗材回扣,早就被督查组盯上,这次偷窃文件的曝光不过是个引火索。廖思君之后好几次见到严奚如,欲言又止。科室所有人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如同没发生过,但也有谣言滋生——廖主任手下的医生干了这些犯法又下三滥的勾当,他似乎是与科主任的位置又远了一步。杨铭是跟廖思君最久的学生,如何带出这样的徒弟不得而知,可严奚如眼里他始终是个温厚的学长,宁愿相信这些与他都无瓜葛。人心浮末,随波逐流,谁都可能被环境改变。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当下谁也看不清楚。那一晚过后,严奚如独自一人于腊月寒冬领略到了春意浓厚,走在路上都觉得红杏在枝头吵闹。江简以为他是沉冤得雪,春风得意。毕竟按照如今的情况,蒋一刀的位置似乎他已经唾手可得。但严奚如心里许愿,盼这个升任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能拖老蒋退休那一年。要让蒋一刀知道,下次他被病历砸破的就该是头了。因为心血管年前病房都住满了,大魏迟迟搬不过去,滞留在普外。自从上次过后,他兴师动众地转移了目标,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办公室给俞医生送牛奶,说是这样,俞大夫一上班就能想他。但事实上,那牛奶长什么样俞访云一次也没见过,每天喝得都是被严奚如掉包的豆浆。中年男人极其无聊的占有欲。二十床的情况急速恶化,一口气硬撑了几天,在这年的最后走了。小双的爷爷还是没能熬过新年。患者的呼吸心跳都没了,床边心电图机推进病房,拉出一条直线才能宣告临床死亡。俞访云把小双拉出病房,不让她看最后一幕。小姑娘却指着机器:“俞医生,那个机子是不是很厉害啊?放到心脏上就能让我爷爷醒过来,我们的拼图还没拼完呢。”俞访云嗓子一涩,不知道说什么好,扶住小姑娘的辫子:“小双,爷爷要一个人走了,以后不能再陪你一起玩了。”“是吗,”小双失望地垂下了脑袋,又马上抬起头,眼神坚定,“那我要去陪陪爸爸,他一定很难过。我还有爸爸陪我,但爸爸没有爸爸了。”严奚如走出病房,看见俞访云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窗户开了整扇,冷风如洪水灌进来,吹得衣领在空气中翻飞。“站这儿不冷吗?”严奚如手指刚碰到他的肩膀,俞访云却像触电一样躲开了,回神才发现是他。“师叔。”他一愣一答,眼睛通红。做这一行的,看遍多少生离死别,严奚如想俞访云不至于如此脆弱。但也许是因为小双爸爸在病房门口无声的恸哭,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爸爸。不知道俞父离开的时候,六七岁大的俞访云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和严成松的关系冷淡至此,但要是设想一下父亲离开的场景,想也不敢想。严奚如忍不住走上前一步,让他靠近肩侧,压下了手掌。像隔着山水迢迢,时光万重,扶住七岁的俞访云瘦弱单薄的肩膀。“给你靠着,有我陪着你。”走廊上人来人往,俞访云想后退,却被锢住肩膀,侧过头抵上了严奚如的肩窝。他只是迎风喷了消毒水,风太大,反被糊了眼睛,谁知师叔就一副心疼贴己掏心窝也想当他干爹的模样……好吧,那就靠一下。江简的对象是云山呼吸科的护士,隔几天就要去给那儿送温暖。内外科最忙的季节全让他摊上了,顾对象的就顾不上自己的,江大夫最近迟到早退,满头憔悴,累死之前给老大留下一句旦旦遗言: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