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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时痴痴地笑了声,醉醺醺地歪头望着他:“姐夫生得真好看。”顷刻之间,原正准备上前扶她的宫人们齐刷刷跪倒,头也不敢抬一下。为她的失礼,为他即将出现的火气。可在这片刻里,他的感觉奇异极了。他能洞悉宫人们的每一分想法,却又全然无法如常处事。他看着她,发不出分毫的火来。那句话反倒让他觉得窃喜、觉得欣慰,觉得这分明该令人窘迫的氛围里滋生出了许多暧昧。心中的小鬼儿愈发嚣张,窃窃私语着,告诉他说,她或许也对他有意。好几番的挣扎,他才又勉强定住气,正色扶她:“阿姒,你喝得太多了。”说着抬了下眼帘,“去备轿。”跪地不起的宫人们磕了个头,赶忙去照办。他复又低下眼,无意让旁人插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向外行去。二人一并坐进步辇,她的手依旧挂在他的肩头,脸贴在他的胸前,很快就睡着了。暖轿狭小的空间将甜甜的酒气与熏香的味道都拢得更加浓郁,他愈发支撑不住,明明在刻意地别开视线,又禁不住一再地低眼看她。每每低眼看上一次,他都会迅速地再度将目光别开,鬼鬼祟祟的,如同做贼。庆玉宫离椒房宫并不算远,不多时便落了轿。樊应德揭开轿帘,便见皇上将夏宣仪打横抱了出来。夜色之下,他抱着她足下生风地走进宫门,很快便避进了朝露轩。院中当值的宫女们都惊了一跳,皆木了一息,才忙不迭地叩首问安。皇帝顾不上她们,抱着她径直进屋,放到榻上。看着她的脸,他连声音都禁不住地温柔下来:“她喝多了,去备醒酒汤来。”莺时训练有素地福身:“诺。”继而一摆手,将人都摒了出去。他坐在榻边静静地望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她真的很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令人过目难忘。鬼使神差的,他抬手碰了碰她泛红的脸颊。她有所感觉,秀眉蹙了蹙,翻身将这只扰她休息的手捉住,蛮横地抱进怀里。贺玄时僵了僵:“阿姒。”她毫无反应,鼻息均匀,睡得沉静。是以樊应德从莺时手中接过醒酒汤端进屋时,就见皇上这样“定”在了夏宣仪床边。他不由得也僵了一僵:“皇上,这醒酒汤……”皇帝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忽而改了主意:“罢了,天色已晚,让她睡吧。”樊应德躬一躬身子,皇帝略作沉吟,又说:“朕今晚便歇在朝露轩。”“诺。”樊应德心下暗惊,面上还是四平八稳的,“那下奴直接让尚寝局记上一笔。”“胡闹!”皇帝却骤然怒了,面色厉然,一记眼风激得樊应德匆忙跪地:“皇上息怒。”贺玄时咬紧牙关,迫着自己缓气:“朕只是在这里陪她,不是翻她牌子,不必记档。”这话与其说是在跟樊应德说,倒不如是在同自己说。他在告诫自己,她是佳惠皇后的亲meimei,他不能对她做什么。又在安慰自己,是她拽得他不得离开,他才留下陪她的。摆手让樊应德出去,贺玄时挣了挣,见她仍紧抱不放,便就此作罢。他将她稍微往里推了推,拽过被子为她盖上。自己也上了床,寻了个被她抱着胳膊的情况下仍还算舒服的姿势,凑凑合合地阖眼入睡。最后一缕阳光被山脉收起,漫漫长夜倾泻而下。巍峨的宫宇殿阁在黑暗中遁形,宫道在漆黑中仿佛被拉得格外悠长。夏云姒知道谁在身边,始终维持着三分清醒。半梦半醒里,仍有梦境氤氲浮现。梦里是几年前的这一天,三月初四,jiejie从昏迷中苏醒。与皇帝和宁沅说笑了大半日,午间小睡了一会儿,叫了她进殿。她心知jiejie是回光返照,当真命不久矣,仍只得撑起一张笑脸,与jiejie谈笑。短暂的愉悦之后,jiejie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整个人迅速地虚弱下去,神思抽离。她忽然紧张起来,紧张之中又多了些恐惧与不甘。——她怕jiejie离开,更怕jiejie走得不明不白。所以她攥着jiejie的手,将那在心中忍了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jiejie,你恨吗?”jiejie愣了一下,不明就里地望着她:“阿姒?”她的手紧了紧:“告诉我,你恨吗?恨不恨贵妃、恨不恨后宫,恨不恨……恨不恨他?”夏云妁沉默不言。“告诉我,你恨不恨。”夏云姒定定地看着她,“这个疑问我在心底埋藏已久,若你不坦白告诉我,我怕是后半辈子都要执念于此,无法平静过活,唯有遁入空门解此执念了。”许是她逼得太狠,又许是满心的郁气突然被激出,已行将就木的夏云妁蓦然放声大哭。连夏云姒都被吓了一跳,慌乱地要出言认错。夏云妁却猛咬住嘴唇,将一切泪意忍了回去。那双泪意迷蒙的眼睛里,沁出了夏云姒从未见过的痛恨:“我恨。阿姒,我恨……”“我恨贵妃、恨昭妃……恨这后宫,也恨他。”那年夏云姒十二岁,到如今,这句话已在她心头萦绕五年有余。“jiejie……”夏云姒秀眉锁紧,梦中低语。忽闻咣地一声,像是木器剧烈碰撞的声响,将她的梦境蓦然激散。jiejie临终的愤恨消散无踪,她的心慌意乱也削减了大半。睡意仍还朦胧,夏云姒缓缓醒着神,听到樊应德怒喝:“三更半夜,你慌什么!”接着便觉身畔安睡的人起了身。又闻一年轻宦官瑟缩着禀话:“皇上恕罪,是苓淑女出了事!淑女娘子入睡不多时忽然腹痛不止,硬生生疼醒了。昭妃娘娘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可太医还没到,淑女娘子已见了红……”夏云姒的神思骤然清明。皇帝倒不见有什么慌乱,只皱了皱眉,但还是下了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去锦华宫。”.夏云姒按兵不动,直等外面嘈杂渐远,皇帝必已离开了朝露轩,才撑身坐起:“莺时。”莺时应声上前:“娘子。”她低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晚上她借醉惹他,缠得他不得离开,他果然着了她的道,留在了这里。只是他并没有动她,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裙,妆也未卸,他亦一身冠服齐整。呵,倒还真像个正人君子。夏云姒淡声吩咐:“为我更衣梳妆。”莺时福身应诺,挥手示意宫女们着手准备。三更半夜的,又是急事突发,夏云姒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妆容也是得宜便好,不一刻便已收拾妥当。她向外走去,含玉也已穿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