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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去,吹过的风也散去了暖意。岳星疏将垫在底下的外套抽出来,抖了抖草叶,挂在李飞的肩头。帖子里说,约会的时候男生一定要温柔体贴,这样才能俘获对方的芳心。李飞愣了愣,才说:“……谢谢。”岳星疏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赞。两人聊着天,不知怎么聊起了童年往事。对岳星疏来说,印象深刻的记忆都是寒暑假奶奶家度过的。每天跟着一群野孩子四处疯玩,下河摸田螺摸虾,爬树采桑葚摘桃子,捉青蛙捉蜻蜓捉天牛,拿着塑料瓶子换糖吃……然后到了吃饭的点拖着一身的泥巴迎接家长的臭骂。不过奶奶从不会骂他。她总是给他做一大堆好吃的,笑呵呵地问他明年还来不来。夏天一个接一个的结束,他也慢慢长大。长大了,就会有许多回不去的地方。比如奶奶经常坐着等他的小棚屋,已经被挖土机推倒了,盖上了新的建筑。即使它还在,等他的那个人也不在了。那个夕阳中飘着炊烟和饭香的地方,以及那个暖色的佝偻身影,时至今日,除了在他心里,再找不到证明存在过的痕迹。不过,他还是会永远摆在心里的。……岳星疏从惆怅中回过神来,问他:“你呢,你的童年生活是怎样的?”沉闷的暮色中,李飞望着前方,额发在风中飞动,一下一下盖过他的眼睛。“你想知道?”他说。“可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他又说。“随便说什么啊。”天色比刚才更暗,湿冷的露水泛上来,卷走地面的余温。岳星疏搓着冰冷的手指,等待着萤火虫飞舞的浪漫时刻。那才是他的重中之重。李飞看了他一眼,将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回他的身上。万万使不得!岳星疏立刻拒绝,这有关男性的绅士态度。李飞有些无语,“我有外套。”其实他最开始就想问,为什么要给他一个穿外套的人再披一件外套。看着怪奇怪的。见他神采飞扬的,又没好意思问。再三推阻,岳星疏实在拒绝不了对方的好意,只好勉为其难地把自己的外套拿回来。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给。他裹紧小外套,满足地吸着上面残留的体温。一面催着对方说些什么来听。李飞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说起一些小时候的事。在这之前,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事。他骨子里拒绝去回忆那些过往,总以为肯定都忘掉了,没想到这时却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清楚得,好像能从他的身体里再掏出一些崭新的痛苦出来。他没有细说,只是像划一条时间线一样,粗略地将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事,都列了一遍。一点也不可怜。同样的,一点也不有趣。李飞是这样认为的。他拿出藏在钱包夹层里的一方相片,举过去给他看。手机屏幕的光照亮那张薄薄的旧相片,少女灿烂无忧的笑脸仿佛透明。怎么看也不真实,仿佛照片封存的那段旧时光也是虚假的。是啊,她怎么可能那么快乐。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在别人说的故事里也没有。“这是我mama。”李飞说。屏幕的微光中,他注视着那张照片,像是透过相片在看其他的东西。眼神很忧伤。看他难过,岳星疏顿时也难过起来,他的满腔情感仿佛也在此刻倾巢而出。无法克制。他转身抱住了旁边的少年。他不知道该用多重的力量,多紧的拥抱,才能将他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他的温暖只有那么一点,没关系,哪怕将他拖出来一点点也好。他并不贪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永远。”岳星疏说得肯定。温暖的躯体,草木的清香,凉凉的夜风,没有星星的夜晚。还有他想要的承诺。李飞有片刻的怔忡,随即吸了口气,将人从身上推开,神情是痛苦的,“你明明清楚我的心意……”“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给人以这样的错觉,接下来呢?接下来要说什么。是不是还是那句。继续跟我做朋友?岳星疏垂着头,心中满是悲哀。是啊,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吗?他早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他,却还抱着这种不该有的希冀,以为祁夜走了,自己就可以取代他。结果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也许……他们以后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吗?”岳星疏捉着他的一点袖子,哀求着。果然是这句。他还在期待什么。李飞自嘲地笑,挣脱了那点力道。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天地间,彻头彻尾的黑。一只萤火虫都没有。果然,什么都没有。李飞朝前走,踩着无尽的黑,无尽的黑,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小巷。院门口有个徘徊的人影,是一个中年女人,壮硕的体型,揣着只皱巴巴的黑色皮包,脖子上围的蕾丝丝巾也是皱巴巴的。不知道等了多久,脸上的不耐烦刻在了深深蹙起的眉头,听见声音,便抬着这张脸朝他望过来。李飞僵在原地没有上前。他不敢上前。那些深藏内心深处的恐惧再次冲他袭来。“……舅、舅妈。”李飞觉得自己说出的话都在抖。舅妈比自己想象中老了许多,印象中高大骇人的身影,走过来发现才到自己的胸。前。李飞不知道她是怎么找过来的,也不知道她来找自己干什么。他心中只有恐惧,几乎是咬着牙才使得自己不扑倒下来,根本连她在说什么都听不见。“写个电话号码给我。”舅妈撕了张纸片,拍在他的身上。李飞按在手心,不知道是笔出墨不好,还是他的手在抖,几乎是描着轮廓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在写。“写个号码慢吞吞的,你是脚瘸了又不是手断了!”舅妈抢过纸片,习惯地骂道。“我不是……故意的。”李飞说。当年瘦瘦小小的小崽子,突然窜得这么高大,她一开始还真有些吃惊,结果人还是那副怕狗怕猫的性子,态度也就肆无忌惮起来。她不知道废了多大功夫才打听到他人在这,果然没出息就是没出息,年纪轻轻跟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窝在一起,估计长大了也只能捡破烂。女人又写了一串地址给他,“明天上午到这个旅店找我!记得收拾点东西!”收拾东西?李飞困惑地抬头。对方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你舅生病了!你到底听没听!!跟聋老头住久了耳朵也坏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