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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反问,“说不定只是炮仗。”洵追皱眉用你是智障的语气嘲讽,“你们家炮仗冒黑烟吗?”宋南屏还未说话,又是一声与刚才完全相似的轰鸣,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还要大。行吧,宋南屏泄气,“我扶你。”快马能到的时间,硬是因为洵追摔下马而多耗费好几倍。重新将车子挂在马身上,洵追在车内歇着,宋南屏在外赶马,时不时掀开帘子查看洵追的状况,生怕洵追再出什么事。洵追坐在马车内也没停止思考,离得太远,他上房顶看到的也只是冲天而起的黑烟。房屋建筑一层层隔着,道路一条条拉远距离,他能见到的已经是缩小不知道多少倍景象。现场一定比他看到的还要惨烈,朝廷授权的制炮房爆炸也不过如此。离爆炸地点越来越近,眼前略过无数洵追早就见过的店铺,他心底的猜想便越来越清晰。他没再继续看向车外,马车内逐渐充满火药燃烧后的烧糊味。浓度达到顶点的时候,宋南屏声音响起:“到了。”“怎么样?”洵追离马车口近一些。宋南屏那边沉默许久,才复杂道,“你自己出来看看。”隔着帘子,洵追能隐约听到男人女人的惨叫,不过不是那么清晰。他喜欢安静,所用马车也都是加厚膈音,外头的嘈杂除非是刻意倾听,很难察觉各类声音。可也因此夏天乘坐马车比普通马车要热许多,得到某一个好处的同时也要放弃另一种舒适。很快从马车内伸出来三根纤细手指,轻轻勾着门帘,随后冒出一颗戴着斗笠的脑袋。洵追掀开门帘,顿时外界的一切情绪全数入侵至他面前。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哭声,夹杂着绝望,带着无数的怨恨,甚至是撕心裂肺。有成年男人雄浑的嗓音,也有青春少女温婉的声线,全部都化作嚎啕一齐盘旋,顺着黑烟所飘向之处。整条街的房屋都在冒着黑烟,所及之处全都是炮火炸毁的焦黑木屑,以及散乱一地的草木。裸露在街道外侧的房梁发出与火交融,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铺盖在房顶的稻草全部化作飞灰,掺在风中乱舞,落在无数伤患的头顶,蹭脏他们的双手。受伤的百姓无法移动,只能任凭还在匆忙逃跑的人踩踏。趁势抢劫财物,盗取没有被损毁物资的人疯狂将一切装进他们的口袋。他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红着双眼兴奋。洵追轻声:“宋大夫,你猜这里是什么地方。”宋南屏哪里等得到给洵追回复,他抱着药箱跳下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冲入人群。少年清润的嗓音缓缓响起。“发放预防瘟疫药物的药仓。”本该充满药香,以及承载受难百姓希望的地方,残留的只剩下绝望。巡防营去哪了?洵追闷闷笑出声,不光是巡防营,康擎军在哪?连他都赶到了,那些盯着京城一举一动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冲上来。宋南屏那一身白色衣衫在人群中格外明显,洵追的目光跟着他一齐活动,他看到宋南屏找到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手中抓着纱布。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一齐离开。和宋南屏相识的,可能也是大夫,洵追想。如果要炸毁这里,所用的火药必定不会以两计算,朝廷对火药限制严格,炮房每月出库都必须经过层层把关,如果要流出来火药,也只能是一小部分。黑市上火药流通,但十分昂贵,用来炸毁一整个药仓太浪费。洵追安静坐在马车边,哭声都听得麻木时,他才看到远处缓缓靠近的军队,旗帜是康擎军的蓝色军旗。不是那种正常人认知中的蓝色,是一种发灰的蓝色,只要看一眼便能牢牢记住。蓝色旗帜绣着金边,康擎军三个苍劲大字绣于其中,据说这三个字还是请名家设计。带头的洵追不认识,是个光头的壮硕大汉。大汉将队伍带到第一个炸毁处,挥手吼道:“快!将百姓都带出来!没受伤的也当伤患处理!大夫呢?这的大夫在哪!”白色衣衫离壮硕大汉最近,可他没动分毫,就连跟着他一起救治难民的年轻人也没理。但很快有一位打扮明显是太医院太医的中年人迎上去,壮硕大汉立即停止指挥扭头与他商议。连百姓都不信军队,洵追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场景。让他看着觉得生气,却又觉得实在滑稽。宋南屏这些年轻人不理,是因为气愤。太医院太医迎上去是本分,必须有个人出面交涉。受难百姓被分成三批,由大夫们简单诊治后分出轻伤重伤,以及健康。轻伤延后处理,重伤优先救治,健康百姓帮助军队搬运没被炸毁的药物。洵追待得久了,火药味稍散一些,便觉得药物燃烧的味道好像陆续涌上来了。也不知怎么的,洵追安静看热闹的心思活泛起来,逐渐意识到这是救治瘟疫的药仓。药从哪来?买药的钱又是从哪来?都是他自己批下去赈灾款换回来的东西!他捏捏衣角,又踢踢车辙,看好戏的心情荡然无存,紧接着涌上来的是心疼,以及他熊熊燃烧的怒火。洵追双手捂住脸使劲搓两下,爬回车内找水喝。一小袋水喝下去,他抱着水袋下巴放在膝盖上盘算后续怎么处理。康擎军姗姗来迟,之前正愁没罪可定,现在上赶着露出破绽也当真是因祸得福。代价重大,是真正的千金之重。国库真金白银批下去,换来的是火药与药草的盘旋飞舞。洵追从马车内又钻出来,他还未来得及跳下,面前天光一暗,有人挡在他面前。是两个小兵,其中一人道:“你的马车被暂时征用,下车!”洵追没反应,他们以为洵追没听懂又道:“特殊情况,你的马车被我们暂时征用,请留下你的姓名与住址,到时候按照登记名册来领取。”洵追听罢,缓缓摇头。小兵不耐烦道:“下车!”“如果不配合,我们只能……”另外一小兵话还没说完,被洵追抛过来的物件堵住嘴。洵追将从楚阳那里顺来的禁军令牌随手砸到小兵脸上。小兵没看清是令牌,以为洵追不肯配合,上手捉住洵追肩膀欲把洵追拖下车,洵追飞快后退,顺手用佩剑将其手打掉。他趁小兵不注意,剑鞘一撑马车,右手抓住车框,整个人翻至车顶。洵追居高临下,小兵彻底被他激怒,其中一人牵住马,另一人正要上车,被另一道声音制止。“你们在干什么!”是刚刚洵追首先看到带领小队的壮硕大汉,大汉捡起丢在地上的令牌,看清楚花纹后双手奉上恭敬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御下不严多有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