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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卧室的门帘掀起,滕王款步走了出来:“丹华,你先出去。”他穿了件天青色的锦袍,头发束了个道髻,仿佛在家中一般,闲庭信步走了出来。“王爷!”丹华嗔怒的叫了他一声,收了短剑狠狠的瞪了杜燕绥一眼,拉开房门去了。杜燕绥眼瞳陡然收缩。藩王未经传召不得私自入京,滕王竟敢只身犯禁?他深深吸了口气,抱拳行礼:“王爷安好。”滕王悠然坐在了桌旁,手指敲了敲桌面:“免礼,坐吧。”杜燕绥极自然的走到窗前,朝对面看了眼,掩上了窗户:“天凉了,王爷要顾忌身子。”滕王目光闪了闪,轻轻笑道:“两年不见,还这般罗嗦。不如仍回来侍候我吧。”“谢王爷赐座。”杜燕绥返身在滕王下首坐了,“如果没有变故,空青会侍候王爷一辈子。现在我是杜燕绥,不能再随侍在王爷身边了。”“两年不见,果真变了模样。从前你可不会拒绝本王。”滕王认真的打量着他,叹道:“杜燕绥,杜燕绥,好心机啊。本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挑选侍卫,八岁的孩子竟早已有了秘密。本王身边侍从无数,唯有你自幼气度与旁人不同。九年,你跟在本王身边整整九年,大概日夜都记着自己是京兆杜家的子孙,从没把自己当成仆役吧。不过,你不觉得你欠着本王一个解释吗?”滕王的要求并不过分。在自己看来,是忠君。在滕王眼中,却是背主。但他能说什么呢?杜燕绥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父亲临终前的脸,想到太和宫中不怒自威的先帝,想起了岑三娘和那枝钗,想起了三清殿偏远小院袅袅青烟笼罩下的出尘真人。他迎着滕王的目光,无奈的说道:“王爷在鄱阳湖见到先帝赐给我祖父的天策剑时就已知晓我的来历。对外宣称空青已溺水身亡时,王爷就已经料到会有另一个人出现。我进千牛卫时,王爷恐怕猜出是我了。还让我说什么呢?”作者题外话:朋友们中秋节快乐!顺祝那位今天生日的朋友快乐。有时间先更着。对峙(二)是啊,让他说什么呢?说他叛主,他却是奉皇兄的命令随侍在身侧。就算有个先来后到吧,自己也是后来的那个。他难道能指责皇帝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难道皇宫里朝臣中就没有自己的人吗?自己身边只有皇帝的人,皇宫里却是一锅杂脍。各家藩王的,公主家的,臣子家的,谁没在宫里安双眼睛?身在帝王家,皇帝的无奈怕是比自己更多。“还和从前一样嘴利。倒叫本王无话可说。”滕王忍不住笑了,“本王小时候见过那柄天策剑。可惜一气之下将那柄剑扔进了湖里。水太深,怕是捞不起来了。你可怨我?”“从前它悬在我头领,日夜提醒我不要忘了祖父和父亲,不要忘了自己是谁。我既然离开了王爷,扔进湖里正好。王爷不必挂怀。”杜燕绥想起带着岑三娘住在沙洲草屋时,那把剑最大的用处,脸上露出浅浅笑容,“其实除了带它觐见先帝,在我手里不过是用它砍瓜切菜罢了。”话才说完,杜燕绥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既然不是空青,滕王也不再是两年前待己宽厚的主子。剑是滕王在湖中茅草屋残垣处找到的。滕王率众沿江寻找两人,他们却躲在沙洲结芦而居,捕鱼捞虾过得逍遥。这不是往滕王心头插刀子添堵么?滕王没有大怒,像似极感兴趣:“三娘还会做饭?她几时学会凫水了?”杜燕绥收敛了心神,心知滕王此时反常的温和,怕是心里已在酝酿风暴。他下意识的为岑三娘遮掩:“是我救的她。她不会凫水。做的饭菜么,能学会烧火就很难为她了。王爷,藩王不经召传不得回京,您身份贵重,特意寻我来,不仅是想要一个解释吧?”皇帝赐婚又怎样,那位主子连叔叔的王妃都敢动。滕王如果铁了心要岑三娘,叔侄俩一商议,岑三娘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杜燕绥想到滕王冷酷时的手段,迅速的将话题转开。唯一能让滕王忌惮的只有皇帝。学会威胁自己了?滕王笑道:“这不正好么?你去禀告皇上,顺便再立件功劳。皇上待你不错呀,进千牛卫一年,就封了你将军。从三品吧?多少人仁途浮沉一生也挣不来这样的品阶。十九岁的从三品,你祖父父亲泉下有知,定欣慰不己。你面对本王,就没有一点点羞惭之意?”滕王声音一变,鄙夷有之,讥讽有之,不屑有之。明明白白的将杜燕绥当成地上的蝼蚁,心情好了一脚踩死,心情不好,连踩都懒动脚。对峙(三)杜燕绥咬紧了牙关。从他答应先帝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会有被滕王羞辱的这一刻。他只能忍着。从三品?正三品又如何?皇上三岁封王,滕王十三岁封王。比得了么?他要的不是高官厚禄。他不过是替父亲站在这个从三品的官位上。滕王只要不谋反,他可以一世富贵。祖父深得先帝宠信,任兵部尚书,封蔡国公。二伯父娶了城阳公主,父亲承了爵。杜家荣耀一时。祖父逝后,转眼间二伯父被冤挑唆废太子谋反被斩,父亲贬至岭南病逝异乡。杜家支离破散。杜家三房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与满门妇襦。京兆杜氏并没因三房的惨变衰落,依然维持着世家大族的气度。杜燕绥看到的却是祖母与母亲青灯礼佛以泪洗面。杜燕婉泼辣出了名,如非得己,哪个世家女子不是娇养着,温柔着?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门老弱活在国公府的光环下,顶着京兆杜氏的名,却穷居闹市,受尽世人青白眼。他不忍不争,他用什么去保护她们?一念至此,杜燕绥平静而坦然:“王爷怨我,我无话可说。”滕王有些诧异他的反应,沉默了会儿道:“蔡国公剖评天下兵事,了如指掌。房谋杜断,杜公看事极准,得舍之间果断异样。你像你祖父。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我还真没想到蔡国公的亲孙会在我身边做了九年侍从。”杜燕绥心道,你贵为王爷,却受皇帝猜忌,不也一样只能忍受。天底下哪有真正一帆风顺没有烦恼的生活。前因后果他早得明白,大方的谢过:“多谢王爷赞誉。”滕王话峰一转:“如果你不告诉皇上我私自回京,岂非不忠?”杜燕绥却不上当:“伴随王爷九年,王爷喜欢享受,却更……惜命。年终将至,应是皇上召王爷回长安。”滕王哈哈大笑:“本王早该想到,以你八岁之龄就能隐藏秘密,本王唬不住你。确是皇上召本王回京。本王不过赶路急了点,提前了几日。”杜燕绥心头一跳,想起了岑三娘。滕王是为岑三娘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