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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鸦雀无声,螺狮服侍宋师竹穿衣梳洗时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整个院里就跟被蒙上了一层灰色一样,十分压抑。宋师竹因着还受梦中情绪的影响,对气氛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心事重重的,去跟冯氏告辞时,见着她两只眼睛都跟哭过一般,十分憔悴,心里立时也涌起一股难过。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实在是被梦境影响太深了。不过二婶回到县里大半个月,确实还没有这般憔悴示人的时候。想着梦里二婶的种种煎熬,宋师竹情不自禁过去抱了抱她,很用力的,想要给她一个关心的抱抱。冯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干,愣了一下,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昙花一现的微笑,又温言嘱咐她好好养病,接着才让她走了。二房夜里的这场争吵,不到一个上午,就连千禧堂那边都听说了。宋师竹经历一场大梦后,身心俱疲,本来想要好好窝在屋里养病,可老太太突然传话要到她院里看她。她怕祖母身子病弱,会被她传染上感冒,想了想便让螺狮翻出了一个古代般的棉口罩,把眼睛以下都蒙了起来。饶是老太太心绪不佳,见着孙女在榻上棉布包脸的模样,也笑了:“就你会作怪。”她仔细看孙女一眼,发现她精神头还好,才松了一口气。老太太会突然过来自然是为了左跨院的事。她是知道宋师竹昨夜在二房那里呆了一夜的,要说儿子儿媳吵架的事,除了当事人外谁还能知道的清楚明白,就只有大孙女了。老太太问话,宋师竹也没有隐瞒。屋里角落的熏炉中散发着袅袅香烟,宋师竹定了定神,回忆着昨夜听到的那场夫妻吵架,一句句复述了出来,就连冯氏伤了身子无法再生养的事也没有漏掉,想了想,又把那场梦里能说的部分,挑挑拣拣又说了些出来。如果可以,哪个姑娘不想一辈子被人捧在手里呵护宠爱,可惜痛苦和坎坷才是人生必经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在冯氏身上又被加倍放大了。宋师竹想着这些年一直在苦海中不断挣扎的二婶,深深叹了一声,又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她觉得,二婶这些年一直那么过不去,除了杀母之仇与无法生养外,老太太的不理解也是一部分原因。老太太半响沉默,之后才道:“我是真不知道她这么在乎……”她当时去衡州府时,宋祯祯已经在府里了。孙子孙女都是宋家血脉,小姑娘那么小,冯氏却那么厌恶她,老太太从年轻时看戏文,心中就有一幅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她觉得儿媳重男轻女,便免不了多护着小孙女几分。六年间一切都是她以为的正义,可之后儿子与她说出真相,老太太才知道自己的正义走错方向了。因着可怜儿媳的身世,她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冯家人惹出来的事端,她也没有埋怨过冯氏半分。妇人在这世上的路,总是要比男人难走。老太太大半辈子都在县里,可在这点上却一直十分明白。后来,如果不是冯氏歇斯底里的模样着实超出她的底线,他们婆媳间也不会是这样。她一辈子没有伤过半条人命,也不能接受儿媳一狠起来就要人性命。婆媳在这点上观念不同,才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地步。宋师竹却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到如今二婶看着也没有半分想要和二叔和好的意思,她想了想,对老太太道:“祖母不如让金嬷嬷去给二婶看看?”金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医嬷嬷,从昨夜的梦来看,冯氏已经许久没有让人请过平安脉了,也亏得她未嫁时底子好,才能康健那么多年。不过老太太似乎误会了她要请金嬷嬷帮冯氏调理身子,看看会不会有转机。她微微颌首,接着又叹口气:“我看你二婶许会把人赶出来。”她没有那种婆婆就一定要高高在上的念头,可就算她愿意示好,冯氏也不一定会答应。还是那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宋师竹想了想,也不随便出主意了。她一味让祖母低头是没用的。家务事纠结难解,祖母和二婶都对她好,这种让一方的热脸一直去贴冷屁股的事,叫谁不停去做,她都不舍得。不过冯氏当夜还是用上了金嬷嬷。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一场大吵免疫力下降,冯氏当夜突然就发起烧来,病情来势汹汹,冯氏整个人烧得都糊涂了。宋师竹带着病不好过去探望,螺狮一直在帮她盯着左跨院的情况。当听到二叔一整夜都守在正房时,她才放心下来。螺狮过了早上那一阵后,也知道自家姑娘没有心思跟她八卦二房的事了。她边伺候着宋师竹泡脚,边道:“太太一早就把管事们找过去敲打了一遍,说是不许让人胡乱往外传话。不过我刚才碰见跨院里的周嬷嬷,她倒是跟我说了几句,说是二太太病中一直在喊着一个叫珠珠儿的名字,二老爷跟几个少爷说,珠珠儿是二太太当年给闺女取的小名呢。”“珠”和“竹”只有一音之差,难怪二太太会对他们家姑娘那么好。因着二太太实在太惨,螺狮也不觉得忌讳了,反而觉得二太太十分可怜。宋师竹默默地泡完脚,又让螺狮把她在屋里供的天地神牌摆出来,她觉得她以后一定要多加一个祷告,祈祷二婶能够以后能够报仇雪恨,手刃仇人。左跨院一整晚都是灯火长明,老太太却是一直想着孙女与她说的那些话,半宿无眠,第二日一早就坐不住过来了。这还是老太太第一回到左跨院来,她一见着冯氏的屋子便止住了脚步,屋内摆设十分简单,除了家具外,半点别的金玉瓷器都没有,简直不像是一个官家太太的住处。看着满眼血丝胡子拉撒的儿子,还有外头不放心守着的三个孙子,她摇了摇头,道:“你们回去休息一会儿,商量一下,排个班出来,这样几个人都在这里,要是都倒了怎么办。”宋文朔苦笑道:“我就是不放心。”冯氏这些年一直如冰一样坚硬,昨日却是说倒就倒,他真怕她会出什么事。就算两人一直僵持着,他也希望冯氏能够活得长长久久的。老太太见他说不通,就道:“你好歹先去洗把脸换身衣裳,玉容最好洁,看着你这样邋遢,都不愿靠近了。”这个宋文朔倒是听进去了,他去了隔间梳洗,老太太坐在儿媳的床榻旁,闻着刺鼻的中药味,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上不复初嫁时的肌肤光滑,眼角也带上了丝丝细纹,突然叹道:“当年是娘不好,应该跟你好好说才是。”要是她当时没那么生气,能听一听儿媳的心底话,这些年双方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僵硬了。老太太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有感而发,也不是想要冯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