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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闭着眼,眉头略微皱起。常舒曼说她怀孕了,但常庆不愿意和她结婚,一直拖着。元恪觉得头疼。最后索性睁开眼,趴在桌上从桌洞里抽出英语书,翻开一页,开始看。元月以前跟她说过,学习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也是最容易的事。那个时候她全当这句话是放屁,现在想想,似乎也有道理。起码,她暂时没有一种烦躁感,觉得无法面对自己的英语书。……夏明光又是踹门从前门进的。元恪后脑勺朝着门,趴在桌上看英语书上记的笔记,半耷拉着眼皮。一如既往的长袖长裤,把身上的青紫痕迹妥帖地包裹起来。等他走到她座位边的时候,才意识到她的凳子和第一排同学的桌子之间的距离有点窄。“……”夏明光准备从讲台上绕过去。元恪已先一步感觉到身边有人。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不看还好……这不是让她感觉没法面对常舒曼正让她觉得心烦的……失足少年吗。两人四目相对,略停顿了一秒。元恪明白了他的意图,向前拖了拖凳子,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通过。他没有太多表情,从她身后经过。刚刚她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看清了她额头上的一块青痕。那块青新鲜着呢。看来周末挺能干的。他扯起一个笑,不置可否。-元恪坐在讲台旁边的这个位置,其实很打怵。以前在一中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元月去找班主任商量,把她的位置挪到了讲台旁边。有些老师不知道她的情况特殊,总爱随手一指让她起来回答问题。老师提的什么问题,她不知道,也更不会开口去说。同学们笑,她也听不见,只知道他们在笑。那种感觉很不好。她离得讲台和老师近,好处自然是有,能看清楚板书,和老师的口型。唇语她会,会看口型,但觉得远没有手语那么直观和自在。可是她现在读的是普通高中,周围没有人会手语。她也没法用手语和他们交流,一直处在一方安安静静又似乎很封闭的小天地里。反正她也习惯了,她从多年前,第一次进学校,就是被元月强行塞进普通学校。他总是要求她,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人。这次来六中之前,元月有经验了,提前跟王爱红打招呼,千叮万嘱地让她别忘了自己meimei是个聋哑人。王爱红也跟其他任课老师招呼过了,起码上了一个星期课,元恪坐在这个位置,没有一个老师上课提问她。周一早上第一节,安排的一般都是班主任的课。十四班这节上语文,王爱红的课。高三上学期是一轮复习的时间,语文跟其他科目特点不一样,模式基本上是按照题型分专题复习。最近王爱红讲的是字音,重点强调几个容易混淆的音。经过上一周的字音头脑风暴,大家都对字音产生了免疫,加上是周一早上第一节课,兴致缺缺在所难免。就在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教室里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铃声还贼他妈鬼畜——“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冈——”“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她采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噻箩箩哩噻箩箩哩噻——”铃声被掐断。全班愣了一秒,哄堂大笑。王爱红写板书的手僵住,回过头来把手里的半截粉笔摔在讲台上。“谁的手机?”夏明光在心里骂了一句。cao,忘静音了。夏明光慢慢悠悠地站起来,王爱红气不打一处来。“把手机拿上来!”夏明光无所畏惧地走到讲台旁边。在元恪的视线以内,她清楚地看见夏明光把一块老年机放在王爱红面前。老年机……还没等王爱红开口,夏明光忽然轻笑一声。“今早出门——”“我把我爷爷手机顺出来了。”“……”“那些卖保健品的,老是给我爷爷打电话推销,忽悠我爷爷。”“……”“所以我干脆把他手机顺来了。”王爱红一听“卖保健品的”几个字,眼皮跳了跳。得了,这是老爷子的手机,没收了不太合适,她都已经脑补出来老人家眼泪汪汪地来向她要手机,顺便再给她带一串不知道哪个星星上的石头做的手链,据说可以延年益寿的那种。上次老爷子开完家长会给她的一串火星石手链,她还供在那里呢。此刻面前的夏明光,满脸都写着“老子是个孝顺的仔”。王爱红有点头大。“关心爷爷是对的。”她干巴巴地批评教育了几句。“但是偷爷爷手机这种关心方式是错误的。”“下不为例。”她让夏明光读了黑板上一行字词,辨别了一下字音,把老年机塞回他手里,就让他回座位了。元恪依然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她眼睛所见的,就是夏明光拿着块老年机给了老师,老师指着黑板上的字似乎是让他念。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唇一开一合,她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音。最后老师说了几句,就把老年机还给他了。她的世界永远都很安静。她现在头疼的是那些字音。她的英语和语文向来较弱,因为听不见的缘故,她只能死记硬背地记住汉字的写法和单词的组合,她想象不出它们对应的是什么发音。汉语拼音她以前试图学过,但怎么也学不会,她真的想象不出它们的读音,更不能明白汉语四个声调之间有什么区别。所以语文卷子上前两道关于字音的题,她向来无从下手,干脆跳过。元恪忽然想起自己上小学的时候,陶荻一直不厌其烦地教她一些音节,让她试着开口发音。印象最深的是P这个音节。为了学习这个音节,陶荻当时想了个办法——在镜子前点蜡烛,让她对着镜子吹蜡烛,感受嘴唇上气流的变化。想到陶荻,胸中那种又酸楚又烦闷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元恪觉得自己快魔怔了。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继续盯着黑板上的那些拼音标注,却怎么也看不出名堂来,像天书一样难。-元恪这一整天过得算不上太好。她几乎一整天都赖在自己座位上,能不动弹就不动弹。元月上周五踹的那一脚,她膝盖上的肿还没全消,走路瘸得很明显。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一瘸一拐有点滑稽的走姿。她昨晚失眠了半宿,中午回宿舍睡了会,下午总算精神稍好些了。但这一整天的时间,她的脑子只要一闲下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