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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吟两秒,才说:“明天见。”下楼后顾飒明没有再去茶室见祁文至,谢绝了季叔,径自开车走了。祁念站在二楼阳台的窗口,看着车辆扬长而去,等别墅外重新彻底寂静下来,才穿过不长不短的走廊,沿着墙壁近乎无声地回到房间。而短暂告别脑海里那些混乱、矛盾、演化得激烈的碎片后,它们迅速卷土重来,钻入神经,叫嚣着强烈的存在。祁念很早就知道,但具体是哪一年不清楚了——在温哥华的那间郑亦婉所属且居住过的公寓里,总有一些蛛丝马迹,祁念结合阿姨偶尔无意说出来的话,很早就得知——离开云城前,他叫了将近十八年“mama”的何瑜,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开始无数次想起何瑜烙印在他心里,血rou模糊的,冷漠、嫌恶、轻视和狰狞的那些面孔。他曾经问过无数次的为什么有了答案。而祁念再也找不到恨这样的情绪了,只有无尽的郁结和不甘堵在胸口。除了回想当初一无所知地跟祁文至抵达温哥华,他站在高级病房外,看着泪流面目的阿姨,竟然不知道里面那位“和他有什么关系”的“远房亲戚”,就是他饱受病痛折磨而即将死去的mama,祁念难以平静。其余大多数时候祁念对“母亲”的概念依然模糊,生出的是一些模糊、微薄的感动。但他把后来从阿姨口中得知的关于郑亦婉的许多事,都记在了心里。郑亦婉不是云城人,早早出国定居,但生前提过很多次,希望在云城有一间房子,简约温馨,采光充沛,是一个家。后来的郑亦婉会提祁文至,却从不提对祁文至存留的幻想。她只希望她住在那儿,可以像所有正常的惦念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时不时等来工作繁忙的儿子回家,享受天伦,简单幸福。可她到死也没有等到。于是祁念遵照郑亦婉的遗愿,回云城便买了一套已经装修好的,符合心中所有描述的房子。六年过去,对祁念而言,曾经被蒙在鼓里,即使后来知晓的越来越多也影响轻微。他不在意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在意郑亦婉的身份到底如何;不在意连阿姨都说对自己母亲很是牵挂的祁文至是不是薄情......直到不久之前,陈勋的转达却让一直心中波动平平的祁念陷入梦魇。他才发现,忌日就在他生日后一天的母亲、原本可以拥有坦荡亮丽人生的顾飒明,都是为了保护他,付出了沉重而不可估量的代价。包括生命、前途,乃至一整个人生。祁念闭着眼,拽着顾飒明那句晚安却没有睡意,蜷缩在被子下的四肢发冷。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下,冰冷地打湿皮肤、鬓发和枕头,没有一丝温度。祁念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作者有话说:陈勋说的就是,祁念当初什么也不知道但前文写了的事。祁念去了温哥华为什么没见到mama,哥哥为什么向何瑜妥协等等。第八十四章(上)次日,晨光微熹,祁念少有拖延地睁眼坐起,望着被面的眼神空洞。他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待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清醒又混沌,连眼泪都是无意识在流,然后脸上的湿逐渐干涸,醒来一如往常,好似找不到那些脆弱和崩溃的踪影了。祁念洗漱后换好自己的衣服,将床简单铺整齐,收拾干净,出了房门。楼下厨房里的佣人正有条不紊地做着早餐,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给这座设计优美、奢华而附着着些许温度的别墅染上更多烟火气息。祁念所熟悉的那位佣人见到他,放下手里打扫的活儿,上前问候道:“祁念少爷,怎么起得这么早?先生刚刚还说让我们不要去打扰,想让您多睡会儿。”“爸爸呢?”“先生去外面散步了,按往常应该在花园里。”她见祁念安安静静不作声,却迈腿就往大门方向要出去,赶紧拦住,一边说“外面露水还重”,一边去取了件深色羊毛外套让祁念披着。“这儿不比在人多车多的地方,大清早别着凉了,”佣人跟到大门前的台阶处,体贴得让人诧异,她往右侧那条石板路指了指,“往那边走绕过池塘,去花园最近,先生一般都在那儿。”祁念穿过枝叶茂密的藤蔓架,踩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踏过溪渠,亭台轩榭不断,他走了一小段路,然后视野才变得开阔,看见祁文至站在了不远处的草坪里。“爸爸。”祁念走近问好。祁文至早在听见脚步声时便知道了,转身看他,说:“怎么起得这么早,没睡好?”祁念垂了垂眼,不知该回答什么。周围春色烂漫,不远处处于花期尾声的洋桔梗快谢了,纯白的花瓣仍旧在微风中晃动、轻颤。“这是你mama生前最喜欢的花,”祁文至淡淡开口,头一次提起也如同说着平常往事,“温度低了高了都开不了花,得恒温栽培,娇气得很,”他习惯性地点烟,“可这花不过是我当初觉得合适,随手在路边买了送给她的。”祁念闻着烟味,皱起眉,犹豫片刻说:“爸爸,早上抽烟对身体不好。”定看他两秒,祁文至笑了笑,将烟掐灭扔了。“小念,”祁文至叫他,平视前方已经看熟看烂的景色,停顿了很久,继续说,“你跟你mama像,跟你哥哥也像,从小到大只要来牵你就很乖,也聪明。只是我从来没管过你,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无论是对你还是飒明。”祁念神色平静地在听,没什么表情变化。祁文至说:“在温哥华六年,给你的零花钱你也从没动过,爸爸都知道,所以——”他抬手抚着祁念后背,带人往回走,玩笑般自嘲地说,“现在再想管你,和现在还想让花再开久一点一样,好像已经不够格了。”祁念一路喉咙发涩,在快要走出花园时,终于艰难地开了口:“......爸爸,我有件东西给你。”祁文至停下脚步,耐心地低头看向他。他一直握成拳缩在袖口里的手指动了动,伸出来,缓缓打开,攥太久的掌心里出了点汗,手也在微微颤抖。掌心里躺的是片孤零零又普通的钥匙,因为沾了汗渍反着细微的光。它能打开那套简约温馨、采光充足的房子。这天临近中午,祁氏总部召开的简短会议才迟迟开始。作为滨海度假村项目目前的总负责人,顾飒明坐在原位,进行了精简而全面的汇报,最终结论是度假村项目已渡过危机,包括工程在内各项工作也早已进入初步动工阶段,没有再叫停的道理。可期间祁文至一言不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底下其余一干人等见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