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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洞窗映着点点微光。素衣上的兰草暗纹,细致而优雅。握在手里的白瓷小盏,衬得十指如葱白。俞慎之怔了一下。方才在供堂,他进去时,池韫已经起来了。平平常常的相见,只觉得这姑娘是个美人。现在他才领会到,同样的美人,在不同的情境下见到,竟会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想到二弟那句“好像是个美人吧”,他禁不住在心里笑话自己,若没有这次相见,日后想起这位池大小姐,他大概也会说这么一句,好像是个美人吧。美人,其实也不一样的。“原来是池大小姐。”他脸上先带三分笑,“又见面了。”池韫起身施礼:“俞大公子这么快就知道了。”随后向楼晏点一点头:“楼大人。”待俞慕之从他们身后钻出来,池韫怔了一下,笑着施礼:“俞二公子。”“你认得我?”俞慕之惊讶。池韫更惊讶:“你不认得我?”明明池大小姐的记忆里,这位俞二公子曾经帮她追回被偷的荷包。俞慎之拍了拍额头,说道:“池大小姐,我这二弟,不大能认人,总要见三四回,才能记住面相。”“……”池韫感怀万千。池大小姐一心念着俞二公子,盼他喜欢她才好。哪里晓得,他根本不记得人……俞慎之对他道:“这位是池家大小姐,你见过一面的。”俞慕之这才想起来,然后就带了几分尴尬。倒是池韫神态如常,说道:“方才我与师姐在此喝茶,不想冲撞了贵人。既然几位公子来了,我就不打扰了。”“池小姐且慢。”俞慎之含笑作揖,“先来后到,是我们打扰了才是。现在外头人多了,小姐若出去反倒被别人冲撞,不如在此多饮一杯茶?在下学了些沏茶的手艺,很是沾沾自喜,还望小姐品鉴一番。”他都这么说了,怎好一口拒绝?再说,华玉将她留在这里,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池韫低笑一声,应了:“俞大公子如此盛情,那就却之不恭了。请。”四人分边,各自坐了。池韫唤来此间待客的女冠:“再去打水来。”而后动手清洗茶具。洗、冲、烫,不急不徐,行云流水。楼晏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动作却这般相似。这世上,不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吧?可她这又是什么态度呢?坦坦荡荡的,似乎一点也不怕他察觉。可要说她是故意的,从始至终视线根本没往他这边瞧。不过,她做事一向是这样的。秉持君子之道,又总是带着几分俏皮。池韫烫完最后一件茶具,推到俞慎之面前:“俞大公子,请。”俞慎之也在看她的动作,此时笑道:“原来池小姐深谙茶艺,恐怕我要贻笑大方了。”“哪里。”池韫神情自若,“你们这样的才子,一心精研文史、经义、考学,想着高中后大展才华,哪像我这个小女子,没机会科考做官,心思可不就花在小道上了。”俞慎之愕然。这话听起来像谦虚,却是变相承认了,她的茶艺好过他。真是够自大的。原来有几分尴尬的俞慕之,想到母亲谈及池大小姐的言辞,不免在心里嘀咕一句。果然不知天高地厚,难怪母亲看不上。只有楼晏,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便是大道,也未必不如。054章你要我还会不给华玉忙里偷闲,退下来喝口水。有女冠匆匆而来,在外头小声喊:“师姐,大师姐!”华玉见是留在小阁的眼线,走过去:“怎么,有情况?”那女冠附耳与她说了几句。“三个,她运气倒好。”华玉撇了撇嘴,“都是什么人?”“是俞家两位公子,和刑部太平司的楼大人。”“哈?”华玉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俞家的公子?可是先前跟她有婚约的那个?”女冠低眉答道:“就是那个退婚的俞二公子,还有俞大公子也在。”华玉兴致盎然:“真是有缘啊!前未婚夫,还是前大伯子,可真难选。”女冠陪笑着。华玉又问:“她就那样留下来,没走了?”“是。现下正在饮茶。”华玉眼中闪过不屑:“连个丫鬟都没带,就跟三个男人一起饮茶,可真够急迫的。”那座小阁,是给贵人们休息用的。华玉领她过去,还把她单独留在那里,便是想看看池大小姐会不会抓住机会。果不其然,她的所做所为,写满了迫不及待四个字。也对,退婚是逼不得已,池大小姐哪里甘心就这样躲在朝芳宫清修呢?华玉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位耳闻已久的师妹回朝芳宫时,急不可耐想回到富贵窝的样子。想必她说什么为师守孝,回观清修,不过是迂回找路子。毕竟池家那条路让二房给堵了,再想找门好亲事不容易。那就让她容易一点。看,她就是这么体贴师妹的好师姐。华玉拍了拍手,说:“别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聊,最好彼此留下深刻的印象,依依不舍……”女冠听懂了,低声:“是。”……偏厅内,众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谈。确切地说,是俞家兄弟在争论。他们争的是,五松园的蝴蝶到底哪里来的。俞大公子的思路比较严谨,从蝴蝶的习性出发,认为是五松园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蝴蝶了,很有可能是花粉的气味。俞二公子的思维就很发散,俗称脑洞比较大,猜测是五松园里出现了一个蝶王,周遭的蝴蝶过来朝拜,类似百鸟朝凤。然后俞二公子绘声绘色地根据这个猜想,编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来。池韫觉得,再不打断,一出演义大概就能付梓了。“池小姐,你是朝芳宫的人,应该知道内情吧?到底是什么原因?”俞慎之及时拉住话题,他怕再讲下去,俞二公子就要去说书了。池韫慢吞吞道:“我们朝芳宫,供奉的是花神女夷,观中弟子,大多会侍弄花草,尤其几位真人,有的会制香粉,也的能做香丸,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有什么秘方。”楼晏看了她一眼。模棱两可,充满暗示。俞慎之点点头:“看来是哪位真人的手笔了。”俞慕之有些不满:“我说的也很有道理啊,为什么你们就认定不可能呢?”俞慎之笑而不语。池韫倒是瞅了他两眼,问:“俞二公子有没有兴趣写话本?”俞慕之恼道:“你的意思是我胡编?”“不不不,”池韫哪能承认,说道,“只是我们家刚好有一间书坊,偶尔也会出几册话本。我看那些话本,写得都不怎么样,还不如俞二公子随口讲的小故事动听,所以才有了这个念头。”俞慕之神情大为缓和,语气颇有几分自傲:“这是当然,家里的弟妹,最喜欢听我讲故事了。小时候,我每天编一段故事,他们要是不听话,后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