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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一小下弹指。如一:“……”封如故简单粗暴地评价:“呆子。”被盖章“呆子”的如一居士面无表情。“我师兄当初是杀性不足,好性子得过了头,才在剑法上迟迟没有进益。”封如故又戳了他一记,“你则是杀性太过,总觉得死才是解脱之道。我师兄当初可不是这么教你的吧。”如一被弹得又冷淡了几分:“谢云中君指教。”“佛门也不能消弭你心中杀性。”封如故大叹,“亏我师兄当初多方打听,知道你去了寒山寺,还感到欣喜呢。”如一心脏砰然一动:“义……端容君,打探过我?”“嗯,从‘遗世’里救我出来后,一身是伤,刚醒过来就要下山,拦都拦不住,傻得要死。”说到此处,封如故低了低声音:“他不是……叫你在客栈里等着他吗。”如一霍然起身,金刚念珠在指尖甩出一圈弧度,缠在了食指上。他推开殿门,侧过身来,疏离道:“云中君早些安歇吧。”说罢,他离开得头也不回。直到回到侧殿,如一的心仍是揪着隐痛,连海净眯着眼打量他的目光都未曾留意。……他从不舍得把自己与义父共处的那段时间向任何人提及,如锦衣夜行,心怀珠玉,仔细呵护,生怕它受到一点点的玷污。但或许,对义父而言,那不过是一段可以随意对旁人提起的往事,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谈资而已。到头来,义父最在乎的,只有封如故这个师弟。为敛心神,如一双掌合十,右手尾指却屈伸着,抵上了左手尾指上缠绕的红线。心跳声声,声声可闻,却柔和得惊人。如一充满杀伐之意的心,随着这红线的安抚,奇异地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管剑上染血几何,只要听到义父的心跳,他便能迅速静心,敛起一切恶劣念头。归根到底,他只是不想叫义父看出,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罢了。……在义父面前,他不是如一,不是会娑婆剑法的护寺之人、不是毫无济世之心、只会送人超度的玉面杀佛。只是义父的红尘而已。在他心弦渐定时,外头传来了罗浮春与封如故的对话:“师父,我水都打好了,你随时都能沐浴!”“沐什么浴,刚才都泡脱皮了,不去。”“师父,那池子里死过人……”“这世上哪里没死过人。他们都睡下了吗?”“那些小魔头?不知道,应该是睡了吧。”足音一路响至偏殿,偏殿的门开了,又关上。封如故踱入殿中。黑暗里,听不见呼吸声。他们果真没有睡着,听到有人进来,个个都屏住了呼吸。封如故在床边坐下:“别憋着啦,小心没被抓住打死,先被自己憋死。”四双眼睛悄悄张开,彼此打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小魔修最先开口:“云中君,我们,会死吗。”封如故打开桑落久为他准备的储物囊,从摆放整齐、标好标签的小匣子里取出竹烟枪,引燃,呼出一口清新的竹息:“会死。谁都会死,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明天。”“您会把我们交给文门主吗?”“这个不会。文老儿讨厌我,我不会让讨厌我的人称心如意。”几人再次对视,觉得这名云中君委实捉摸不透,算不上正,可也算不得邪。“您为什么要救我们?”“为什么呢——”封如故拖长了声音,“让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呗。等你们长大了,我再往回讨。交易公平,先赊后还。”“我们……能去哪里呢?我们还能长大吗?”年纪最小的魔修陷入了迷茫。“‘遗世’那里,我们也不能回去了。文门主叫我们阿爹阿娘每次来,都得从‘遗世’里带出些有用的东西,剑谱、心经、药诀、兵刃……上次,我阿娘没能找到有用的东西,被迫无奈,为我盗了一把剑,为着这个,她已经被赶出了‘遗世’,我都还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我还能不能见到她……”说着,他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封如故却道:“这种事不要问我。我又不是你阿爹。”小魔修:“呜——”封如故:“憋回去。”小魔修还是怕他,双手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发一声。封如故很快抽完了一袋烟,伸手进储物囊摸索竹叶时,眉尖一挑。桑落久做事也太周到了些,连他闲来自娱的箜篌都带了来。他把箜篌拿了出来。那是一架通体赤色如流火的凤首箜篌,琴盘形状如舟,是一大块血似的天然红玉雕琢而成,弦分阴阳双排,上镂凤凰回首,凤喙鲜艳,宛如啼血。封如故将琴架在膝上,信手弹拨几下。声绵不绝,颇有古意。封如故抱而坐弹,琴调轻缓如山间流泉,像是兴之所至,取出来随便玩上一玩。然而,琴声中亦有玄妙。他弹了不出一盏茶时间,方才还担惊受怕、不能安枕的孩子便是哈欠连天,最小的一个已经抱着软枕,酣然睡去。三曲终了,孩子个个睡得香甜。趁他们睡熟,封如故伸指,解了他们身上“禁止出山”的法印。浮春、落久修为不足,解不了文润津亲手下的法印,而如一、海净又是佛门中人,道门术法,他们不懂。因此,只能他亲自来。随着他的指尖泛起宝光,四个法印被一一抹去。封如故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坐了一会儿,额间隐隐有了薄汗,神情中是说不出的痛苦。缓了半晌,他撩开左手袖子。——不知何时,蜿蜒到他小臂位置、亭亭而立的青莲花苞纹身,绽开了妖异的火莲花,艳艳娇娆,如血如火。他攥紧拳头,以梵语喃喃诵念:“‘火焰化红莲,天罪自消衍,闻说福寿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