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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十里的红墙琉璃瓦,圈起一方富丽的宅院,院外百顷竹林,院内荷塘碧影,远方有一座小山,每逢冬日落雪,还会戴上一顶小小的银亮雪冠。这边是封如故小时候的家。封家在江南,以贩药起家,三代商贾,在封如故的父亲封明义这一代达到鼎盛,以仁经商,商运昌隆,药香绵延半城,任谁也小觑不得。父母请来江南最有名的箜篌教师,指点独子封如故的琴艺。他自小生得手长腿长,手指纤细,环抱箜篌叮叮咚咚地弹时,母亲便倚在绣榻上,手执书卷,温柔地望着他。封如故性格活泼,家中又大,够他玩耍,因此他在做完功课后,总会撒了欢地跑。他喜欢在红墙下一步步地走,用小小的步伐丈量他家的墙有多长。老嬷嬷挪着小步子,远远喊他:“小少爷,别摔了。”老嬷嬷自小看护他,有她保护,封如故没摔痛过一次。她招呼道:“西瓜从井里吊出来,凉好了,快来吃。”封如故跑回来,拉住嬷嬷衣角撒娇:“我要吃荔枝。”嬷嬷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祖宗,昨天晚上刚吃过,你不怕上火啊。”“可嬷嬷都没吃着呢。”“那等金贵东西,怎是下人能吃得起的。夫人老爷要是看到,可了不得。”封如故左右看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红壳鲜荔枝:“那我给嬷嬷放风!”说罢,他顽皮地冲嬷嬷眨眨眼睛。小小年纪,他已有了风流俏公子的雏相了。按理说,封如故是一辈子不会入仙道的。他会在红墙之内,做一辈子的富庶少爷,接过父亲的药房和偌大产业,若是他没有太大野心,弹弹箜篌,听听琵琶,也是潇洒浪荡的一生。是年,关中大旱。民大饥,遂相啖。饿红了眼的难民大量涌入南方。箜篌教师某日未能来授课,封夫人派人去问,回报的消息说他伤了腿,是难民在城中乞讨,他的轿子过去,难民拦路,抬轿的小哥嘴不干不净了几句,双方扭打起来,箜篌教师跌出轿子,才受了伤。封夫人得了消息,慨叹几句灾年不易,又封了个红包,叫护院送去,叫他好好养伤。知府也犯愁,城中粮仓已开过一次,吃紧得很,上头的赈灾款项和粮米还在路上,拒灾民于外,未免不仁;但放任灾民涌入,对府内治安也是极大的隐患。无奈下,知府召集城中富贾,意思也很明确,是要这些商户出资,在赈灾之物到达之前,先顶上一阵。封明义自幼受儒学熏陶,重仁重义,不等知府明言,便同意由自家拿钱,出钱放粮,开设粥棚。而封家庄园就在城边,庄园前的空地,可以用来设立粥棚,日夜熬粥,随时发放,还可设置一处药棚,防治疾病,以免有灾民将疫病带入城中。知府欢欣不已,立即拍板定下。粥棚开设那日,封明义携幼子亲临,看着难民们争先恐后领取粮食,心中宽慰不已。他指着人群,道:“故儿,将来你若继承封家衣钵,须要记住,以仁德为先,这是为人的修养、为医的慈心、为富的仁义。”时年九岁的小封如故看着人群,不解歪头:“父亲,这粥棚要设几日?”“设到朝廷赈灾物来时。”小封如故煞有介事道:“那,恕故儿直言,父亲给他们的米太好了。”封明义只是想以实例,教儿子多行善事,没想到儿子会另有一番高论,便蹲下身来耐心倾听:“故儿何来此言?”“朝廷的赈灾粮,意在平复民心,遏制叛乱,因此,数量要多,质量便一定不会太好。父亲先给他们精米细粮,等朝廷赈灾粮来了,他们便只能吃次一等的食物,反会生出怨怼来。”封明义一愣,心里觉得这话有些道理,面上却仍带着笑:“故儿怎把人心想得如此之坏?”小封如故:“人心或许本不坏吧,只是没遇到变坏的机会而已。”这话一出,封明义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儿子对世事的认知……似乎太过偏执了些?明明他与幼时的自己读的是一样的圣贤书,怎会……小封如故不知父亲此时的复杂心情,探头张望,无意间在人群里望到两个奇怪的灾民。他们两个生得人高马大,同样穿着破衣,却不热衷于排队拿粮,靠着一棵粗竹,看着的方向却是封家庄园。有灾民路过他们身边时,会乖乖交上半块馒头,或是半碗粥。……是灾民们里的头儿?封如故不知怎的,被他们打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适,偏开脸,拉紧了父亲的手:“父亲真打算只放粮,不收报酬?”听到这话,封明义有些不高兴了:“什么报酬?”“叫他们干活换取粮食,不好吗?”“他们饥饿难耐,何来力气干活呢?”封明义紧盯儿子的眼睛,“故儿难道是不愿施舍?”“不是不愿。是不妥。”小封如故认真道,“父亲无偿放粮,这是仁心,却也是断了他们自谋生路的念头。反正若是我,每日能躺着领粮领药,也会不思进取的。”一堂言传身教的课下来,封明义忧心忡忡地把封如故领回了家,满心着反思自己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封如故倒觉得没什么,回家后,净过手,嬷嬷就领他去吃点心了。临睡前,他对准备吹灯的嬷嬷说:“嬷嬷,留一盏灯吧。”嬷嬷想了想,也笑了:“睡前老奴可是叫小少爷不要喝那么多茶了,非是不听。行,给你留一盏。”封如故又问:“院门都关好了吗?”嬷嬷笑话他:“怎的,怕鬼婆婆来抓?”封如故拉紧被子,重复了问题:“大门关好了吗?”嬷嬷慈爱地笑道:“是,小少爷,都关好了。”尽管如此,封如故仍是惴惴。就这么过了三四日,就在他快要淡忘此事时,午夜子时,喧哗声骤起。封如故立时翻身坐起,赤脚跑到床边,拉开窗子,只见大门前火光盈天,竟是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