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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仇必报,不信奉‘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一套了。”丁酉看封如故一眼,胸中方解的疙瘩又冒出头来:“确实如此。怎么,封道君有何高论?”“没有高论,只觉得你说得好极,妙极。在这件事上,我与丁宗主心念完全相同。”封如故道,“到方才为止,你共杀我一十二名道友,绝了他们的下半生,有朝一日,我同样会报复回来。到那时,我会记得斩草除根。”丁酉的面目狰狞起来,快步走到封如故跟前,蹲下身来,轻声问道:“封道君,你是不是在找死?”在场诸人,无不为封如故捏了一把冷汗。而封如故接下来的举动,更叫人后背发乍。因为魔道实在忌惮此人的鬼神本领,为求万全,将他浑身上下剥得只剩一套雪白里衣,连鞋也扒了去。封如故灵脉被封,现在的气力还抵不过一只猫。但他却抬起雪白干净的赤足和叮当作响的锁链,毫无恐惧地一脚踩在了丁酉肩窝上。“不是找死。”封如故一眨眼睛,“你舍不得杀我的,你留我有大用。”在场修魔之人,眼见此人如此放肆,尽皆瞠目,心中不约而同地骂道:这个妖物!丁酉一口气险些走岔。他实在不敢想象,到了此等田地,封如故居然还不变色!但丁酉不得不承认,封如故是对的。他是一个太好用的筹码,好用到丁酉不敢杀。只是这样的心思被当众拆穿,由不得丁酉不恼羞成怒。“是。”丁酉索性承认了,“你,我并不打算杀,但是,这牢里的人还是太多了。”一众小道望着犹自在地上翻滚着的骨架子,纷纷感到一阵窒息的痛苦。这些表情大大取悦了丁酉,叫他心火稍熄,甚至可以用平静之态和封如故谈条件了:“此事并不是毫无商量。不过,得看封道君是否肯牺牲了。”封如故点点头:“你说说看呢。”丁酉喉头一哽,仿佛被绑起来谈条件的是自己而不是封如故似的。他嗓音总算阴鸷了下来:“今日,我只杀一人。从明日起,我一日杀掉三人。血宗有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封道君见多识广,想必用不着丁某一一详述吧。”封如故唔了一声,不为所动:“那丁宗主希望封二能做些什么?”“封道君可以选,究竟救不救他们。”丁酉眉开眼笑了,“封道君身上的一块rou,换一条人命。这买卖可合算?”果然,封如故扬起了一边眉毛,好像是个惊讶的样子。然而丁酉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封如故道:“敢问这么合算的买卖,丁宗主为何还要从明日开始做?还要给我一夜时间考虑呀?”丁酉以为自己起码会挨上一口啐,得意洋洋的表情已然摆好,闻言,面上表情狠狠一滞。“想听他们求我?想让我一夜难眠?”封如故合情合理地推测,“还是想让我骂你?丁宗主何等英雄人物,不会这样贱骨头吧?”在丁酉哑口无言时,封如故又道:“无需一夜时间考虑,我现在答应你了。你可以走了。”他成功地将一通生死威胁搅合得索然无味,让丁酉再次无端生出一腔暗火来,却又找不到理由发泄。丁酉几乎疑心,封如故是打算在今夜自尽,所以才答应得如此爽快。他冷笑着将封如故踩在他肩上的赤脚推开,站起身来:“封道君,要死就死净些,别将自己弄得半死不活,更是难过。”在肖姓小道友难忍的辗转痛吟间,封如故笑一笑:“谢丁宗主提醒啦。”言罢,封如故脚趾猛地一动。丁酉顿觉耳畔生风,耳尖刺痛了一阵,像是有什么硬物贴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他惊怒交集地回首,发现那姓肖的小子停止了苦吟,一具白里掺红的骨头架子抽搐一阵,喃喃了几声谁也听不懂的话,总算是断了声息。他额上被一块小石子彻底打穿。他的血与脑髓已经在血毒的折磨下流得尽了,所以,从那黑洞洞的穿孔里并未流下什么秽物。在丁酉挟愤的注视下,封如故神情泰然无比。早在刚才把脚踏在丁酉肩上时,他就用小石子夹在了自己的脚趾之间。石子磨得他很是疼痛,而多亏了这份疼痛,让他面对丁酉,保持了足够的镇静。接触到丁酉冷冰冰的视线,封如故眯着眼睛,甜蜜地笑开了。“见笑。丁宗主请安心,这石头并不是冲着您去的。封二灵力已无,自然知道这点投石伎俩是无法奈何丁宗主的。”封如故道,“但让一个将死之人死得干净些,倒是足够。……现在您欠我十三条人命啦。”将一番话说出十足挑衅的意味,封如故可是深谙其道。丁酉再不愿与他纠缠,拂袖而去。离开前,他低声嘱咐底下血徒,今夜要看好封如故,若有异动,马上来报。不过这回的确是丁酉多虑了。封如故并没打算死。他甚至有闲心用脚将能够到的稻草拢作一堆,给自己做了个柔软潮湿的垫子。有人小声道:“封道君,你不必……”“不必什么?”封如故道,“你们不需要我帮的话,现在马上叫丁酉回来,还来得及。”若现在是半个时辰前,这群少年中起码有一半会慨然而起,不肯叫人替己受难。但封如故此话一出,瞧着那地上死得连瞑目与否都不知道的尸首,众道友没一个作声的。他们连句漂亮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封如故从一张年轻的脸,看到另一张年轻的脸,心里说不上有什么期望,自然也没什么失望。封如故把头枕在冰凉墙壁上,眼望着头顶上方浅浅跃动的一豆灯火,一双眼睛愈加黑白分明。总算,有人打破了这叫人难堪的寂静:“封道君,我……”封如故看向他。那看起来约莫比他还大上两三岁的弟子鼓起莫大的勇气:“若您想要一个痛快,我可以——”在此等境况下,这已是极大的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