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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宵作者:轩家沐言第一章【阿竹】城市里华灯已久,高楼林立不乏幽深破败的小巷,被夹在灯海间,那灯的余晕浸着楼影憧憧,如蜘网交织密布着,几乎每一步,可见染满油污的餐馆在喧嚣,灯牌一盏一盏地闪,车子胡乱在路边,亦没人管。没有停车位,鹿安随便将车停到大排档不远,走下车来。风是温的,自几步处红色的棚子下扑过来食物的香,许多人坐在那便似隔在雾气里,穿的也都不像她这样,她无谓地捏着包,等坐好了唤:“老板。”这会正是宵夜的点,隔了几桌,刚将一盘烤串端上别人的桌,那手一颤,明明四下闹腾的厉害,女人的声线糅合其中,慵软的过了电流般,异常清晰,仿佛慌不择路,放下菜后他越发地低了低头,几步赶到她的桌前,拿出口袋里的纸笔,没有说话,没有看她。又默又直。光是紧紧地绷在那,捏着笔杆的指节有些微白。这家店的烧烤味道不错,鹿安来过几次,每次都能见到这个男人,每次他也都是这一个样子。黑乱的额发很长,扫在鼻梁上沿,戴着眼镜,只依稀能辨出清秀的眉骨,若再加以细看,他的睫毛密长而分明,含着一点弧,垂覆着,别的再看不出了。像是被他睫毛尖扫到,无端端的觉得手心发痒,鹿安撑着腮笑,拍拍菜单掩盖了过去:“我来的比较勤,点的也都是那些菜,所以这回,我想请你帮我点一次。”不出所料,眼前人握着笔杆一紧,半晌没有应声,最后直挺挺走了。说不清是什么状况,就见他一路绕进了餐馆店子里,大概是生串不够。包里的手机恰震起铃声。鹿安掏出来一看,一触屏幕上的名直接选择关机了撂下,听到有人喊:“阿竹!”回头一瞄,被她逗弄过的人果然搬着一盘生串回到烤架,背对着她,有些无措地揉了揉耳根,接过了小哥的烤盘再转身过来。热气腾腾的脆骨上了桌。看他搁了菜要走,她一下拽住他衣摆,很轻的力气,牵制着他整个脚步滞住。“帮我再上两瓶啤酒,阿竹?”带着无法言说的软,唤人名字时尾音微扬,盯着他薄白的耳廓笼罩在热气里,有点透明的泛红起来,便无声笑了一笑,松开手。他长得瘦,真跟竹子一样,顶着耳根充血的“小竹子”支吾着应下,径直地去拿酒。身边人来人往,橘色的暖光明亮而刺眼,照着棚子下小片的烟火世界,他捏着抹布,或是端着客人剩下的餐盘,总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偷觑角落,人影霓虹成了模糊的底衬,惟有她,打扮的永远是最得体,像硬生生被沾染了烟尘,却依然纯白。对他浑然无觉。鹿安倒了一满杯的酒,搭配烧烤慢慢地用,直到全数见了底,自己又跑去拿了三四瓶回来,抿得微醉了,她安静地旋着酒杯,支着下巴神态懒洋洋地将颊边梨涡漾了开,少茎的发划过,弧度朦胧。凌晨三点末,夜黑里染了抹亮青,随着微亮的天光初现,棚子下人声稀落,渐渐清冷。只余了他们。阿竹坐在一旁呆呆的凝睇着那端,顺着桌脚边满当的酒瓶,他入定了似,盯住女人又盯了许久许久,或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看着她忽然放下酒瓶摇摇摆摆地走过来,衣领一紧,被抓进白皙的双手,拉近了,灯色漾在她眸底流淌,湿漉的很,恍然盈有柔软芳甜的露。他放在腿上的指骨禁不住猛然攥紧,把裤子抓出褶,挤出指缝。越来越近,到浸有酒气的温热呼吸扑过来,融进了自己呼吸。快透不过气。江默睁大了眼,裤膝被他揉得愈加皱乱,手背上迸现青筋,咫尺的是软乎乎的桃颊,长发铺着散下来几缕,含着甜香袭人:“喂。”“你愿不愿意,把你租给我,当我的男朋友?”鹿安轻笑着,像没有半点认真的意思,她酒量一向好,这回喝得多了,体内翻江倒海的灼得内脏发苦,浸满了喉咙,比清醒时还要愤闷,搁不住一个念头蠢蠢欲动,然而那样的冲动持续不久,她先一步唾弃自己,低笑了声,主动松手:“算了……”拿起桌上自己的包。他知道什么是处朋友,就在她掏出钱来的时候,江默忙乱地站起,撞得椅子侧翻倒地,带着极不容易冲破了沉闷的情绪,从锁骨一路红到额头,颤着音:“愿意。”说完他垂眸,抓了一把衣摆。不再吭声。没想到他会答应,鹿安惊怔,本来以为会被他怼上一怼,这会惊奇地不由愣上许久,直到撑不住头重脚轻,她挑眉,还是将钱给了他,转而捏着包站好,叹的轻:“我困了,先去你住的地方休息会吧,等酒醒了再跟你聊。”男人一听,受了惊吓似张了张嘴,转变得急切:“不,不……不好。”“没什么不好,就这样。”她一站起来,才发现店里店外俱是狼藉,当小竹子着了慌地跑进了饭馆,喊醒本在打盹的烧烤小哥出来换班,那小哥脸上的神色别提多有难看,但也只扇了扇手。去宿舍的路上,两人相互沉默着,她盯着面前目不斜视的修长背影,是越想越有点茫然,第一次拿捏不准,心跳的发急,只觉得陌生,不知觉的时候便停在了门前,走廊上灯泡暗黄,潮气熏天,她还在打量,他拾出钥匙拧开了门,迎面便是满地清辉。不足二十平方的地,目光足以包揽,而本就窄小的角落又被纸箱,塑料瓶,搪瓷的洗漱用具占据的满满,夹杂调味粉料的辛香。“哪张床是你的?”两张床中间隔着细细过道,一张床凌乱,墙上贴着女明星的海报,另张床干干净净,蓝白格子的被褥叠放床尾,墙上更没乱七八糟的图。鹿安一瞧见那床铺,困倦席卷得四肢快坚持不住,虚软的直发重,可她仍是扬起脸来,亮着浅然狡黠的眸望他。他却不防会猝地对视上,呼吸一顿,男人眨了眨,眨回神后闪避地垂下眼睫,指向那张干净的床,“……那个。”鹿安满意的压着鼻音应答,翘了翘,带着夸赞的意味,走过去放下了包,脱鞋展被裹紧一气呵成,放任自己先舒服地睡一觉再说。独留床尾的人怔怔的。比梦更不真切,他没有喝酒,脚底也浮现出令他疑惑的虚浮,光线昏暗,窗下砌着的光片中隐约有粉尘盘旋,江默指尖微颤,终究轻轻地,把窗帘拉上,想了想,再将房门上的锁链挂进门框锁槽里,回到桌前面向床边坐好,安静下来。棉被掩着她半张脸,半明半昧间像是一盏温柔的灯,淡淡莹白,深陷在他的枕头间,一笔一画,比任何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