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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嘴角甚至有些破皮。他垂眼看着李氏,目光里是一种淡然的、理所应当的坚定:“我同景牧之间的感情,并不苟且。”果不其然,又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他脸上。这次李氏应当是用了全力,打得疏长喻眼前顿时一花,耳畔嗡鸣了起来。他一手撑墙,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隐约听到嗡鸣声中,李氏带着绝望的哭腔,颤抖着说:“到祠堂去。跪上一夜,再同我说话。”“你去祠堂,好好看着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想想他们是为什么而死的,再想想你自己在做什么。”——疏家的牌位,在祠堂里齐齐整整地摆了三排。最后那一排的最右侧,那块崭新的牌位便是疏长喻的长兄,疏长恪的。疏长恪年长疏长喻十二岁,他死的时候,正是疏长喻为救幼童落水,被紧急送回家里,高烧不退的时候。这祠堂背阴,到了晚上便尤其阴冷。疏长喻跪在那里,只觉得冷嗖嗖的风从背后卷上来,冻得他整道脊椎都冰凉一片。他面对着那三排故人的灵位,像是跪在这里,朝着满堂忠烈认罪一般。疏长喻却只觉得可笑。他看着那一个个名字,就连刻在牌位上的模样都是中正刚直的,像是疏家代代传承下来的脊梁一般。当初,疏老将军乃□□身侧一元虎将,随□□起义,几十年打下了一片江山。开国后,疏老将军主动请缨,愿以疏家军筑成钢铁长城,护卫江山安定。自此之后,疏家代代镇守北地,疏家的将军,一代一代的,无一不是战死雁门关。数百年至今,北地蛮夷年年sao扰,没有一次越过雁门关过。就是这三排牌位,换取了北地边境数百年的安定。可是他们守护的人,在做什么呢?前世,若不是自己这么个大jian臣,疏家这满门数十个牌位,都会落进史官的笔下,千百年后,被后人当做乱臣贼子来唾骂。疏家人,是将忠君爱国刻在骨血里的。疏家代代后人无一不是家教极严,男丁更是皆在边境长大,自幼随军。疏长喻对着那三排牌位,心道,可是,你们守护的那个朝廷,守护的那些人,守护的龙椅上的那个君王,都不值得你们满腔的执着和忠诚。你们的颈血,都被糟蹋了。如今,我什么都未做错,为官为人堂堂正正,纵然前世有百般错处,如今也是一一悔改,再没有犯过。我知皇帝昏庸,朝廷复杂,这些都不是凭借一己之力能够匡正的,我便脚踏实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列祖列宗都教导后代要忠君爱国,可座上诸位可知,忠君与爱国本就是分开的。如今这君王一事无成,将天下和忠臣握在手中糟蹋,我凭什么还要敬畏他,敬畏他景家的血脉?你们凭什么还要让我像你们一样,为了龙椅上那个多疑、自负、自私的人,将自己牺牲掉?那牌位之上,悬着一方“满门忠烈”的匾额,还是乾宁帝刚登基时,为这个护卫一方太平的家族题写的。疏长喻抬头看着这个匾,却想将它砸碎在祠堂中。夸疏家满门忠烈的是你,将疏家满门打为乱臣贼子的也是你。这天下该当守护,但君王却不配为君。既然这样,我为何还要心怀敬畏,同天家人划清界限?我疏长喻同景牧两情相悦,上不负天,下不负地,更无愧于黎明百姓。何错之有,为什么要悔悟,要认罪?这一夜,月光如银,落在身上,竟比疏长喻前世赴死的那一夜,还要冷。但唯独不同的,是他身侧那块蓝田暖玉,在这寒夜里,贴着他身侧,一丝一丝地将温暖渡给他。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嘿~新年第一刀!2019年惹!!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第56章次日清早,醉木犀疏长喻告了病假,并未去上早朝。李氏一大早天还没亮,便起身去了祠堂。她知道疏长喻身体不好,自己也是一夜未眠。第二日起身时,模样憔悴了不少。替她梳妆打扮的丫鬟见她这模样,便觉出了什么事,可昨夜自三少爷回来,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三少爷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夫人还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丫鬟没敢多言,利索地替她收拾好了。李氏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一进祠堂,便看见了跪在正中的疏长喻。这祠堂空空荡荡的,只有疏长喻一人跪在正中。那一排黑森森的牌位下跳动着一排烛火,将疏长喻的影子在他身后拉得长长的。他腰背挺拔地跪在那儿。他自幼身体不好,虽个子长得高,但那肩背却窄。这般挺拔地跪在此处,远远看着,便瘦削又嶙峋。李氏顿时掉下眼泪来。她的这孩子……为什么便这般命苦呢?从前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是要率先巨细无遗地告诉远在北地的疏将军的。但是今天这事,她在书桌前提笔坐到半夜,除了落了一纸的泪水,一个字都未写下去。疏将军若是知道了此事,李氏相信,他定然会提枪回来,亲手手刃了这个儿子。李氏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般收礼乖巧、从不逾矩的儿子,为什么会做下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呢?疏长喻虽自幼养在她身边,但让她cao的心比远在边关的疏长彻都少。他向来克己守礼,不当做的事从来不做,需要她讲的道理他自己也全都知道。怎么如今,就不知道什么叫发乎情,止乎礼了呢?他喜欢谁不好,他去喜欢公主,喜欢其他朝臣的女儿,再不济去喜欢个平民女子,喜欢个青楼妓子……都好!为何便是个男子,还是个他日说不定便继承大统的皇子!他们疏家虽家大功高,但君臣之义最是分明。他们是朝廷的刀剑,能被君王握在手中,但怎么能……怎么能躺在君王的枕边呢。李氏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这个最省心的孩子会去做那捅破天的事。她抬手擦去眼泪,走了进去。疏长喻听到脚步声,也没动。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祠堂上的那块上书“满门忠烈”的牌匾。“可想清楚了?”李氏立在他身侧,声音平静且冷,问道。疏长喻并未抬头,垂着眼。他一开口,嗓音便滞涩在喉头,骤然顿住,竟发不出声来。片刻后,他机械地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回母亲,儿子昨日便已想清楚了。”“你还要继续纠缠二殿下?”李氏闻言,提高了声音。疏长喻顿了顿,接着低声嗯了一声。“疏长喻……疏长喻!”李氏颤抖着声音,竟没再亲昵地唤他的字。“为娘真没想到……你如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