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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知他是误会了自己的举动,便仰脸对他笑了笑,柔声道:“这是自然,侯爷这样的人,是守边卫疆、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妾身仰慕都来不及呢,岂有畏惧之理。”“既如此,”傅怀信听着便不由挑了挑眉,反问钟意道,“方才初见本侯时,为何是一脸惊了神的模样?可是本侯有哪里不对吗?”“那倒不是,”钟意犹豫了下,只能信口找了个由头,尴尬地笑着道,“只是这还是妾身第一回听着有人念陛下的字,一时震惊出神罢了……倒是与侯爷无关,叫侯爷看笑话了。”“本侯得他一句‘外祖父‘,故才敢直接叫一声他的字,”傅怀信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又怔忪了起来,静默片刻,复又幽幽地补充道,“不过你说的对,君臣有别……本侯这样叫陛下,到底是不合规矩了些。”“侯爷是长辈,与妾身又是在私下里说话,哪里有那么多规矩、不规矩的呢,”钟意见自己这个由头找得不好,忙不迭地打补丁道,“妾身方才之所以惊了神,倒不是为这个……只是感慨侯爷与陛下感情深厚罢了。”“只是再深厚的感情,本侯也陪不了陛下多久了,”傅怀信眼睫微垂,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右手,神色间突然多了股颓然的味道,幽幽叹息道,“本侯毕竟已经老了,也为陛下守不了几天了……这个天下,终还是要落到陛下一个人的肩上了。”“小姑娘,你说他待你温柔,那你日后,可也要好好地待他啊……陛下他,从小就孤孤单单的,本侯见着,”说着说着,傅怀信的眼底突然略略有些发红,偏了偏脸,不想让钟意看到自己面上的狼狈,平息了语调后才苦笑着缓缓道,“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侯爷哪里就老了?”钟意想也不想便摇头否认道,“您这才正是‘老当益壮‘之年啊!正如曹公所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人家那时候可都五十有余了呢!”“小丫头,”傅怀信忍不住被钟意给逗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你这话倒是真心拿来安慰本侯的吗?本侯今年可已经六十有八了,真要按曹公的年纪算,本侯已得被埋进土里两年了。”——曹孟德正是卒于六十六岁。这下钟意是真的感到惊讶了,颇为震惊地对着傅怀信左瞧右瞅了大半天,喃喃道:“妾还以为侯爷最多也不过花甲之年呢!侯爷身体看着硬朗得很呢!”傅怀信望着钟意微微的笑了起来,温声道:“瞧着还硬朗罢了,人啊,还是不能不服老……不过听你说了这样一席话,倒也确实是让本侯心里好受了许多。”钟意迎着他慈爱的眼光,心尖微微一颤,忍不住便浮出百般复杂的滋味来。如果长宁侯真的是……钟意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能多想的时候。“小姑娘,本侯还没有问你,”傅怀信瞧着钟意便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和面善,忍不住主动开口问她,“你又是叫什么名字呀?”“妾身姓钟,”钟意深深地瞧了对面人一眼,缓缓道,“名儿单一个‘意‘字。”“哦,”不过对面的人却并没有如钟意所希望的那般对‘意‘字有什么反应,反而怔忪半天,神色怅惘道,“原来你姓钟啊……”说着说着,傅怀信便又忍不住细细打量了钟意半晌,然后突然一笑,恍然道:“我说我为何一见你便觉得面善,这世上冥冥之中或许真是有缘份存在……你不仅一样也姓钟,连模样都与先贞柔皇后有六、七分相似呢!”钟意呆呆的在心里算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先贞柔皇后,指的是武宗皇帝的生母、成宗皇帝所册封的第二任皇后钟氏……钟意呆呆的坐了半晌,心道这却估计诚然是巧合了。钟意连先贞柔皇后的画像都不曾见过,一时更好判断长宁侯所说是真是假,只好讪讪笑着道:“是吗?那倒真是巧了……”“真的是像,”傅怀信左看右看,越看越感觉二人容貌相类,忍不住感慨道,“若是让羲悦瞧见了你,还不知得有多喜欢……”“外祖母瞧着什么会喜欢?”宣宗皇帝的声音遥遥从亭子外传了进来,他大老远便瞧见了钟意在此与自己的外祖父聊得有来有往的,人还没到,声音里已带了三分兴致勃勃,走过来后先拉着钟意笑着与长宁侯介绍道,“外祖父,这是钟氏……朕正预计着哪日带她去见见您与外祖母,不想你们两个今日便先撞上了。”傅怀信与钟意起身向宣宗皇帝行礼,裴度左、右手各一个,亲自扶了二人起来,三人重新落座,裴度瞧着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忍不住开口笑问道:“朕没有来之前,外祖父与阿意是在聊什么呀?”“不过是随便说些闲话罢了,”见对面的长宁侯不做声,钟意也只好挑些勉强能说的来,“侯爷说他有六十有八了,妾瞧着可不像呢……”“是啊,外祖父看着可绝不像个近古稀之年的老人了,”裴度听着也不由勾唇笑道,“朕是不求着能像外祖父这般了……朕这辈子,能活到祖父那年岁,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钟意悄悄低头在心里算了算,武宗皇帝薨逝的年纪,大约是五十五上下,按当世的说法也算是‘高寿‘之人了。只不过宣宗皇帝这虽是一句无心的感慨之言,却似乎恍惚勾起了长宁侯心中的伤心事,钟意瞧着,对面的人沉默了半晌,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也不怕陛下笑话,老臣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活到这般年岁,”傅怀信顿了顿,艰涩道,“想当年在贞柔皇后的永寿宫里初识之时,老臣的年纪是三人里最大的……不成想到了最后,老臣却也是活得最久的。”——反是年纪更小些的武宗皇帝与郇渏初,都前后脚一一去了。提起这些往昔故事,在场三人都不由沉默下来,裴度无声地在桌下捏住了钟意的手,力气大得让钟意忍不住吃惊的侧头看他,而裴度脸上的神色却很冷峻,他看也没有看钟意,只直勾勾的望着另一边的长宁侯傅怀信,顿了顿,微微启唇道:“父皇他……”“陛下,”傅怀信却骤然回神,摇了摇头,不算隐晦地打断宣宗皇帝道,“子不言父之过、臣不言君之错……陛下,老臣与您说这些,也从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老臣只是觉得,”傅怀信说到这里,也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般,沉默了许久,才继而缓缓道,“老臣年纪也确实大了,很多事情,都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今年是武宗皇帝故去的第十个年头,不瞒陛下,老臣此番回来,不仅是因有陛下之诏,更是想去北邙山再为他上一炷香……此番事了,老臣便想彻底地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了。”“难道长宁侯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