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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淹,连长乐县也不能幸免,许多百姓都连夜搬到山上去,元殊在城东戴宅落下一本书,非要回去拿,结果半路掉进水里,赵肃把他救上来,自己却生了场大病,因此错过那年的乡试,隔年的会试自然也就与他无缘了。“我跟他一起走,看着他落水,总不能装没看见吧,他中了进士,被外放当官,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穷乡僻壤呢,哪来的空给我写信,连老师都没有他音讯了,怎么就忘恩负义了,要让那小子听见你这么骂他,非跟你急不可!”相较赵暖的激动,当事人倒是一脸没所谓,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好了好了,我现在不是考完试了么,要是我没那本事,就算让我早考三年,也是考不上的。”赵暖恨铁不成钢:“少雍,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菜端上来了,赵肃懒得再和他说,埋头苦吃。这跟心软不心软没什么关系,其实就是个态度问题。既然救了人,就不要埋怨对方做出什么回应,因为在自己做出这个行为的同时,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对方知恩也罢,忘恩也罢,都不关他的事了。前世那个社会纸醉金迷,笑贫不笑娼,最不缺的就是尔虞我诈,甭说朋友,兄弟夫妻父子反目也不是稀罕事,赵肃打滚沉浮那么多年,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么屁大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旁边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一帮人,说说笑笑正热闹。有人道:“陈兄文采风流,在下甘拜下风,我看这次解元公非你莫属了!”那个陈兄谦虚几句,然后说:“这次试题出得古怪,竟然把圣人之言和抗倭联系在一起,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听说还是巡抚大人和学政大人共同拟定的。”又有人插嘴:“倭患不断,说不定巡抚大人是想不到什么良策,想群策群力,让咱们帮着想法子!赵兄,你说是不是?诶,赵兄,你在看什么?”“我在看,有人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还巴巴地跟来参加乡试,到时候落榜,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赵谨的声音响起。赵暖闻言回过头,正好对上他扫过来的目光,冷漠,不屑,嘲笑。赵暖一火,就要撂筷子上前,赵肃按住他,头也不抬。“吃你的饭,狗咬人,你还咬狗啊?”赵暖喷笑,火气顿时消了大半。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赵谨听见,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起身就要发作,赵肃堪堪抬首,冷冷看了他一眼。“望君自重,而后人重之。”赵谨愣了一下,回过神,暗气自己轻易被吓住,待听了他那句话,又觉得在这里闹起来,对自己名声也有损,只得忍气重新落座。其他人说得正热闹,没人注意到赵谨的异样。“陈兄,听说你们长乐有两个人,都是修竹先生的弟子,大弟子元同佳在嘉靖三十八年中了进士,他还有个师弟叫赵肃的,可是今年也参加了乡试?”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陈洙点头笑道:“听说是如此,不过我久闻其名,却未谋面,赵兄或许认得这位才子呢。”他也是长乐人,更是这次乡试夺魁的大热门,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围着,但陈洙非但没有沾沾自喜,反倒谦和有礼,更令人心生好感。话未落音,赵谨便冷冷道:“那算什么才子,不过是个十三岁才习字的庸才罢了,就算考了,也是给大家垫底的份。”其他人不信:“不至于吧,修竹先生亦是名士,门下弟子怎会如此无用?”还有人问:“你等都姓赵,也都是长乐人,莫非有什么亲缘关系。”赵谨目光漠然地扫过对桌:“素不相识。”赵肃也不在意,兀自低头吃饭,赵暖几次忍不住想站起来,都被他制止了。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抹嘴,起身,朝赵谨他们这桌走来,拱手。“长乐赵肃,表字少雍,见过诸位。”刚才还在议论的人骤然出现在眼前,大家都有点错愕外加不好意思,纷纷起身回礼,顺带自我介绍,唯独赵谨坐在位置上没动。他乡遇故知,陈洙更是欣喜三分:“相请不如偶遇,少雍兄坐下共饮几杯如何?”赵肃对这个沉稳敦厚的青年也颇有好感:“老师还在等着我呢,在下得先走一步,只能改日再叙,恕罪则个!”他顿了顿,指着赵谨笑道:“这是舍弟,自幼顽皮,没少和我闹脾性,还请诸位年兄多多包涵照料了!”众人惊讶。那边赵谨还在说素不相识,这头赵肃就道明他们的关系,既然是亲兄弟,为何又装作不识?赵谨反应过来,腾地起身,惊怒交加:“谁是你弟弟?!你别蹬鼻子上脸!”赵肃脸色不变,含笑向其他人解释:“在下是偏房所出,舍弟则是嫡子,他重嫡庶之分,在外不肯认我,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我身为兄长,却不能弃他不顾,既然他不喜见我,那我就先告退了,诸位,请!”说罢拱了拱手,还亲切包容地看了赵谨一眼,这才洒然离去,留下身后哗然一片。众人面面相觑,再看赵谨的眼光便多了些不认同和谴责。明代嫡庶分明,庶子不可能继承爵位或财产,即便是长兄,在弟弟面前低半个头也是常有的事,但如果庶出的儿子有了功名又不一样了,像赵肃,虽然出身不好,但如今他是戴公望的学生,也是赴考的举子,论名声,并不比赵谨差,何况他长了一副温文儒雅,人畜无害的模样,加上刚才一番在情在理的话压下来,众人的天平自然就倒向了他那一边。陈洙甚至语带谴责:“长兄如父,赵兄怎可如此轻慢无礼?”赵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出了酒楼不远,赵暖再也忍不住,狂笑起来。“真有你的,你没看刚才赵谨那怂样,活像吞了只苍蝇又吐不出来,哎哟,真是大快人心!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坏心眼了!”赵肃诡秘一笑:“我这招能恶心死他,可比你发火揍人有用多了,多学着点儿。”回到租的院子里,戴公望已经起榻了,正背着手在院子里看树。“老师!”赵肃唤了一声,上前拜见。对戴公望,他是打从心底感激,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还指不定怎么样,就算多了那几百年见识又如何,没有根基,没有身份,兴许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正因为这位老师,他从一个寒门庶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