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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一样。”宗恪白了她一眼,“她不是那种稀里糊涂没脑子的小孩。你以为她是你么?”阮沅大怒!“是呀!她有脑子,她够聪明,就为了小时候随便那么一说,她就老老实实等你等到二十岁,期间也没和别人订婚,也没移情别恋!”她的话说出来,顿时呆住了!明知道这是宗恪碰不得的伤疤,她为什么还要说得这么难听?阮沅以为宗恪会跳起来给她一个耳光,但是,没有。宗恪只是茫茫然望着紫宸殿外。黑夜里,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知道我见到她时,她在干什么么?”他突然说,“我是说,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见到她。”阮沅忽然烦躁起来,她爬起来,赌气道:“我不想听了。”“啊?”“我不想听你讲你的罗曼史!”她恨恨道,“坐在这儿听你那罗曼蒂克的过去我很难受!我不是圣母我受不了!”“唉,罗曼个头啊!”宗恪摇头,“一点都不罗曼,好啦,坐下来陪我讲话啊!”“我不要!”阮沅烦了,摔开他的手,“我下班了!”“我给加班费啊!”宗恪马上说,“给三倍工资,够不够?”阮沅无法,只得再度坐下来,她伸手:“加班费拿来!”宗恪哼了一声。“等着。”他松开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桌上,拿起一包东西扔给阮沅:“这个够不够?”阮沅把那外面裹着的红绸子拿开,锦盒里,是一柄玉如意和一个小金锞。“这是什么啊?”阮沅问。“金玉寿礼。”“我又不过寿……”宗恪瞪了她一眼:“是你同意给加班费的,我手头只有这——你爱要不要!”他没事儿把这东西攒屉子里干嘛?不过一金一玉,应该值不少钱,阮沅想了想,把锦盒收起来,转身走回到泥炉跟前,盘腿坐下,抬头看他:“说吧,我洗耳恭听。”看她一副纯粹为了钱的“无耻”神态,宗恪生气道:“你把自己当成三陪了?”“有钱,总比什么都得不到要好。”阮沅哼哼道,“泉子是我同事,说说他尚且可以;你老婆是我情敌,我没那个耐心听你说我的情敌。”宗恪皱眉看她:“连过年你都要和我吵架?你就这么不让我快活?”阮沅两眼望天,没吭声。宗恪坐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把空了的瓶子砰的扔到一边。“你可真是个酒鬼。”阮沅忍不住说,“克制一下,不行么?明天还有早朝呢。”“嗯,这半年我已经很克制了。”宗恪看着酒杯里的液体,慢慢说,“酒瘾这东西,是不知不觉找上你的,起初只是一点点,后来,就越喝越多。”他说完,喝了一口酒。“我认识一个酒鬼。”阮沅说,“下班唯一的事情就是喝酒,在那些路边小酒馆里喝酒,白的黄的都可以,不到酩酊大醉不罢休,半夜醒了,跑到厨房,打开抽油烟机抽根烟,然后灌听啤酒再去睡。老婆就是因为他喝酒,和他离了婚,五十岁的人,看着像七十岁,喝酒喝得脸都发了青,总忘记刮脸,胡子乱糟糟的,黑一根白一根。”“这个人是谁?”“就是我刚刚说的打算嫁给他的表叔。”阮沅眨眨眼,“但是现在我觉得,那也可能是你的未来。”宗恪笑起来,手上却没闲着,将剩下的半盏酒倒进嘴里。“真没打算戒酒?”阮沅突然问。“想戒,一直戒不掉。”“哼,谁都有得不到的,可不是人人都会变成酒鬼。”宗恪放下杯子,看看她,“你有什么得不到的?”“我有什么得不到的?!”阮沅睁大眼睛,“亲爱的,我不是一直都没得到你么?”宗恪摇摇头:“你这样,哪里像个女人?换了别的男人,吓都被你吓跑了!”阮沅笑起来,她甚至伸手拍了拍宗恪的胳膊:“你没跑啊!所以我才中意老兄你嘛。”“我那次看见萦玉,她也在做一个女人不会做的事情。”宗恪突然说。阮沅一怔:“什么事情?”“杀人。”宗恪指了指前面,“就在清明殿里。当时,她父皇的尸体正悬在殿梁上。”阮沅后脖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我下过禁止令,但有先进宫的小卒不知她就是嘉泰公主,想侵犯她,她就拿她父亲的宝剑自卫。”宗恪笑笑,伸手做了个姿势,“见过日本剑道选手么?双手抓着剑柄,她当时,就是这么拿着剑的。”“……是、是你攻占华胤那天的事情?”宗恪点点头。殿内,燃着婴儿臂粗的红烛,光照如白昼。殿外,茫茫夜雪无声飘落,愈密愈厚。风停了,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的鞭炮声,无边暗夜里,雪片飘飘摇摇,反射着淡淡银光。“她那样子拿剑,那些小卒见了就哈哈大笑,谁会把一个连剑怎么拿都不知道的女孩儿放在眼里?青菡那时候比她还年幼,那群小宫女哭哭啼啼抓着她的裙子,躲在她身后,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就用剑尖直直对着那群士兵,一个大胆的家伙,要上去调戏她,结果被她这么一剑,砍成了两爿。”阮沅忍不住发出惊呼!“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杀了一个,但是剩下的十多个正围攻她,她浑身都是血,衣裳裙子也全都被划破了,胸口和大腿都露出来了,是他们想调戏她,故意弄得她衣不蔽体。”“据说,你杀了一个小卒?”阮沅突然说。宗恪点点头。“那时候我昏了头,其实我杀得毫无道理,本来狄人入城劫掠那是老习惯了。幸好姜啸之找台阶给我下,说他管束部下不严,纵容他们在宫内放肆,向我请罪。”“那我表姐……”“她只受了轻伤。你没看见她当时的样子,她那样子……真勇敢。”他捏着酒杯,轻声说,“明明一点功夫都不会,还想保护青菡她们,杀了人,吓得呕吐,边吐还边继续搏斗。”宗恪放下酒杯,他慢慢仰面躺倒在地板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虚空,乌黑深邃的瞳仁显得有些空洞。这本来是个性格活泼得出奇的男子,但是此刻他脸上那层憔悴更甚,阮沅静静看他,只觉得心中怜悯心大盛。平日里,宗恪极少在阮沅面前提起厉婷婷,从前的事,他总是一笔带过,即便必须得提,也作出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好像答录机在回应对方。但是阮沅知道那不是真的,从前的伤口,依然在暗中淌着血,宗恪一直就没有好起来。如果自己能够成为抚慰这伤口的一剂良药,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