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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轩内空无一人,轩外倒闻人迹。螺子轩外依着约三尺高的阁台。阁台以青竹为帘、花坛为栏,左右两侧各通矮梯,此地视野四通八达,常为文人雅士所喜。此刻亭台案边,坐着一青一白,两位年轻公子。“殿下今日何以这般有雅兴,来此品茶。”兰子卿端起青瓷盏,捋开茶沫,轻泯一口,复又搁下。“一时兴起”卫离玦低眸,只见杯中青波粼粼,眸光一转,问道:“兰卿以为此茶如何?”“舒心雅韵,心旷神怡。”兰子卿赞道。卫离珏又道:“兰卿可知此茶名。”兰子卿细细闻了闻茶香,清淡尔雅,不似一般名茶茶香芳郁,他自来喜茶,所品茶类,虽无千种,亦有百样,竟辨不出此茶为何。“臣孤陋寡闻,不知其名。还请殿下示下。”“此茶名为滇青”卫离玦眉色中透出淡淡缅意,“孤还记得,父皇最爱的便是这种茶。”听他提及离帝,兰子卿只道太子睹物思人,方要劝慰,又听得他道:“‘滇青’并非名茶,所知之人甚少,寻常茶馆中皆无此茶,想不到这里竟会有。”“臣倒是想起一人,离宫中有一茶奴,最善泡制的,便是滇青。”卫离玦沉吟片刻,道:“兰卿于孤所思一处,那茶奴也是早早被放出了宫。”“殿下莫不是怀疑……这螺子轩是那位茶奴所开?”兰子卿看了眼四周,低低道。“难说”茶气氲氤,卫离玦的声音如同这袅袅茶烟一般清淡,“此事,孤自会着人去查。”二人一时无言,唯听得阁台外人声如浪。“含烟姑娘,你可不能走,钗钱你还没给我那。”“我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银子,回去叫丫鬟送来可好。”“若说别人没钱我信,说含烟姑娘没钱我可不信。那些王孙子弟的钱,可都花在姑娘你身上了。”小贩看了眼前娇媚的女子一眼,阴阳怪气道。兰子卿听到“含烟”二字,略略抬眸,往外看去。柳含烟为难之际,身边突然多出一位绛红衣衫的公子,那公子随手丢下一锭银两。一辆马车缓缓驾过,遮挡了兰子卿的视线,再看去时,绛红衣衫的公子正往阁台走来,柳含烟已不知去向。“国师,你同丞相喝茶怎么也不叫小王。”矮梯口走出一道绛红身影。“臣参见十皇子”夙栖止翩然入坐,兰子卿再不能视作不见。“免礼免礼,今日只有茶客,没有君臣。”夙栖止笑道。“方才那位姑娘,可是浔阳花魁,柳含烟。”卫离玦清冷的眼睨过夙栖止。“国师也知道她?”“略有耳闻”兰子卿见他二人一问一答,疑道太子何时与十皇子有了来往。“今日陛下要查皇子们的功课,十皇子不在御书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兰子卿抛下疑虑,笑道。夙栖止促狭一笑,“这还得感谢我那三皇兄。”兰子卿笑意微冷,“此话从何说起。”“他今日突然请求父皇降一道旨意,命户部将柳含烟的奴籍改为良籍。父皇大怒,将我等赶出,单留下了他一人。”夙栖止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叹道:“三皇兄这等怜香惜玉之心,本王实在自愧不如。”本朝律令,凡入身青楼之女,皆发为奴籍,不得婚嫁。若想从良,除非户部上的籍业改为良籍。话虽如此,没有炀帝圣旨,即便是掌管籍业的户部尚书,也不能私自改动。故本朝自开国以来,从未闻青楼女子从良。兰子卿攥紧茶杯,指节寸寸泛白,勉强自若,问道:“三殿下可有受罚?”“听说被打了二十大板,本王原是要去看他,路上却碰见含烟姑娘。”夙栖止顿了顿,笑道:“含烟姑娘一听闻此事,便匆匆赶往王府,倒也省了我这趟。”兰子卿听到夙丹宸被打,脑子一嗡,再也无心去听夙栖止的话。茶烟升腾间,唯见两张嘴一张一合,交谈些什么,具体是什么,却是一字也听不进去,心中心神不定,烦乱难当,只好不断的饮茶来消解烦乱。谁知冷茶入口,却是苦涩难当。坐立不安间,又闻夙栖止提议去游湖。兰子卿兴致全无,只好以公务推脱,先走了一步。“全是妾身的错,昨日妾身若是不来求殿下,殿下也不会遭打。”柳含烟说着,泪水不住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夙丹宸一向见不得女子流泪,尤其是貌美的女子,她这梨花带雨一哭,哭得他怜意立生。伸出手,想替柳含烟拭泪,谁知扯动伤势,疼的他龇牙咧嘴。柳含烟见他如此,又一轮眼泪下来,哽咽道:“殿下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妾身。”夙丹宸缓了缓,抬起湿漉漉的桃花眼,勉强露出一笑:“含烟姑娘,请旨是我心甘情愿为姑娘做的,你不必歉疚。”柳含烟眉目本就含情,又经过泪水一染,越显得眸光潋滟。“妾身不过一低贱之身……”夙丹宸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不,含烟姑娘你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应当有个好归宿。”“妾身流落风尘,看惯了世间冷眼,唯有殿下真心待含烟好。”柳含烟反握住夙丹宸的手,动色道。夙丹宸那番话说得既含糊又暧昧,她误以为夙丹宸是想要她表明心迹,便拿起绢帕轻轻拭去泪水,柔声道:“殿下如若不弃,含烟愿留在殿下身边,为奴为婢。”门外,兰子卿怔住。夙丹宸闪了舌头,他本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到真成了那个意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躲开那过分殷切的目光,偏过头时,一抹青影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子卿?”兰子卿经他一喊,回过心神,寒着脸,走入内。“兰相”柳含烟起身,对着兰子卿盈盈一拜。兰子卿淡淡道:“含烟姑娘不必多礼。”“子卿,你来了。”不知为何,夙丹宸竟生出一股被人捉jian在床的心虚来,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兰子卿。“臣听闻殿下受罚,故来探望。若知殿下有佳人在侧,臣实不该来。”口气疏淡,略含一分嘲弄。夙丹宸一慌,忙道:“子卿哪里话,你能来,我便什么痛都好了。”兰子卿一笑置之,眉目凛淡。三人气息微妙间,侍从送药入内。夙丹宸此刻不便起身,躺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柳含烟忙上前,用绢帕轻轻拭去夙丹宸唇边的药渍。这等美人恩,夙丹宸突觉消受不起,微微侧过脸躲开,眼眸偷偷瞟向兰子卿。后者始终神色淡然,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