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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雁字成行,地上人流如织,端的是一幅热闹场面。近日细雨暖阳交替,殊不觉秋之已至。此时景物痕迹殷然,风花垂柳,均沾染仲商凉意。平莎渡位于两山之间的谷地,相传三百年前一位韩大家曾在这里送别知己。好游玩的京城百姓看腻了华盖景行,暇时总是愿意呼朋引伴地到城外踏青赏景,城门闭的早也不要紧,在外面待上一晚,天为幕,地为席,哪里管得着赶回家去。下车放眼望去,一川秋色浸在清湛天光中,迤逦浓淡墨色。河流如带,萦回在山脚处,轻烟似的缭绕了数圈,如同花瓣一样舒缓地绽开在原野上。极目远眺,便能望见密密匝匝的灰色茅屋,隐在一层石青的岚气后。近处的山坡开满了木樨花,浓郁的香气渗进溪水,从幽深的山里漂进脚下的石潭。临水的早菊飒飒摇摆,不少游女摘下花朵装饰发髻和衣衫,侍从怀抱花篮走到车旁,为熏炉添香。罗敷没想到人还挺多的,这个时间不早了,还有人上山赏桂。曾高兴致很好,对她道:“其实今天我们运气不错,你不常出门,不晓得旬休时京城的路有多堵,往往是路上出了点状况,后车只能挨着前车轮,一寸寸向前挪。没办法,贵人多商人多,最后连有点家底的人都雇了马车,坐过车大家就不想跑腿了,可有时走路都比他们快。”罗敷问道:“我们走的这条开阳街是从城北一直通向城外的吧?真够长的。马上到中秋节,街上肯定全是出城赏月的队伍。”曾高“哎呀”了一声,“我就是想带你先把这地方认一遍,中秋节你要是得空,我们再来。你看,这些人都是踩点来的,有钱人家的家丁会在主子选好的地点做上标记,十五晚上那一块地方就归他。”罗敷道:“清风明月本该吾与子共适啊共适……”“你眼睛别往那儿瞧,人家已经定了。”她多方考虑了那处风水宝地的位置,遗憾地发现碧草中插了根矮矮的木杆,拴着一面黄色小旗。渡口水浅,太高的地方看不出水的妙处,太低的地方又不能抬眼就目及桂树。有一辆牛车停在溪水与潭子的交汇处,背对丘陵,面朝旷野,头顶一方宽阔浓密的树冠,车顶洒了碎银般的花。她不由自主多打量了两眼,曾高却忽地笑了:“可以上去蹭一蹭位子,亏得是你熟人。”罗敷目力尔尔,却也看到那面旗子上写着个隶体的容字。环顾了周围,几丈开外不少五颜六色的小旗子立在霜白的草上,显示主人预先占了佳地。“这些标记只管一天,不然会引起公愤的。有时爱面子也是个好事。”曾高扬眉道。罗敷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上去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蹭个地儿?”曾高立即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狭隘?……快去快去。”罗敷默默看她一眼:“大小姐,我知道你不狭隘的,不用强调了好吧。”曾高又补充道:“这是传统。容府的人很好说话的,几乎没有架子,每年都有人蹭他们家的位置。那个时候人多的不得了,这儿一堆那儿一撮,跟个剥了皮的蒜瓣似的散在渡口。”“你这个比喻真是掷地有声啊。”她说道,“我们俩一道去。”马车停的不远。沿着小溪从到潭边时,车上的人正好轻盈地跳了下来,紫藤花色的小靴子踏在茸茸的草上,分外亮眼。罗敷淡定地上前去打招呼。山谷里风大,妙仪在柳绿的褙子外面加了件披风,迎面从容地走过来,招呼家仆给奉上一个满满的精致花篮。罗敷觉得这个表现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中的是方将军确实对他的妙仪很上心,外的是……南齐的女郎真的很奔放啊,据方将军说他们还没定亲,就直接借对方的名义看月亮了。她忽然后悔答应曾高蹭地了,人家说不定十五晚上有重要活动呢。妙仪将花篮塞进她手里,璀璨的大眼睛蕴着明亮的笑意,欢快道:“阿秦你也来了!也是来找地方过中秋的么?我们可以一起的。”罗敷说是,简单介绍了方府兼药局的陈医师,显然陈医师也挺顺眼这位吏部侍郎家的小姐。上次妙仪来药局,只说父亲做过御史,后来才打听到肖谧大人迁任吏部已有近十年,罗敷等人对她的低调很有好感。花篮里装着娇艳的秋海棠和素雅的玉簪花,篮底铺着一方大绣帕,上面抹了一层细细碎碎的银桂,拿手拨开压在其上的叶子,阵阵甜香味就窜进了脑门。“阿秦,你要是喜欢我家还有许多晒干的花,明天给你送过去?”妙仪拉着她的手指笑道。“秦夫人更喜欢花儿一样的小meimei。”曾高不怀好意地道。妙仪脸刷地红了,辩解道:“我只比阿秦小一岁呀。”惹得曾高和罗敷笑得不行。“你是替方公子来占地方的,还是他派人来替你占?”妙仪不好意思地捏着她的食指,道:“我今天原本约好和他一块来的,今日旬休,可是我起迟啦。用完朝食后明洲已经被陛下叫去宫里议事了,走之前叫了家里的车子接我过来的。”“你们如果是要中秋节晚上两家单独出来,我就不麻烦你们了。”妙仪想了想,道:“我们往年都是在家里吃过饭再出来的,长辈都在卧房里歇着,不过我不介意。”罗敷叹气道:“这个我知道,就是方公子介不介意的问题。”方公子脾气虽好,但是碰上难得的机会被人打扰,也会不怎么愉快的。水潭里有金红的小鲫鱼,她蹲下身搓了点桂花洒在水里,一群姿态灵动的鱼苗争先恐后地往水面上浮,看起来就像是在白色的云朵里穿行。观赏的鱼类是有人养在这里的,水潭没有可见的杂乱水草,潭边的卵石也很干净,说明这里有专人看管。“我在渡口等他,他说晚一些时候会来的,我可以问问他。”罗敷忙道:“不用了,我们药局也有饭局,不比你们两个有闲情逸致,单着的医师们中秋头疼着呢,我得慰劳慰劳大家。”妙仪听她说,认为有理,便不再强求。三人在附近的野地上转了半周,河水汩汩流淌,可观四围青山鎏金插翠。渡口聚沙,已多年不能行船,浅宽的河道上伸出一方镶蓝琉璃的水榭,遥遥地对着层峦跌宕。日光千丝万缕地束在桂树梢上,亭子的砖面呈现摇晃的深色花叶。横梁正中的牌额上书着“催漏”二字,并非什么“风、露、花、水”之字眼。这隶书写的极清俊峭拔,生生镇住了琉璃相映的浮色。罗敷在亭子里啧啧赞叹这亭子做的精巧,应是私人规格,却对一切外人开放。“元宵节你们会上这里来赏月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