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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落寞,楚邺忍不住好笑,宽慰道:“他如今是太子,得顾着皇家脸面哩。或者你把努努洗干净,他就肯搭理你了。本皇子就住在前头的清宁宫,你若无事便可来寻我玩儿。”嘴上说着人便走了。十岁的他,看五岁的小麟子不过是看一个小孩儿,有怜爱和喜爱,却并无多余的情愫。四月的天忽冷忽热,这一日阳光暖照,午正时分宫墙下无人,小麟子怀里抱着两块奶酪花生软糕往东一长街上走,路上遇到熟人打趣她:“哟,你柿子爷当太子了,这是又拿糕儿去给谁当差呐?”她也不应,只是带着蔫不拉几的哑巴狗往大成左门里拐。皇上在景阳宫里设了个御书房,直殿监的太监们奉命过来扫洒。两个双胞胎小子抬着一桶水,呼哧呼哧地从钟粹门下走过去。小麟子垫着竹梯子躲在宫内看,眼瞅着他们从墙下经过,啪嗒、啪嗒,两块糕儿就扣了下去。“哎唷——要死哩,我的眼睛!”外头传来呻吟和咒骂声。她听着“我的眼睛”,吓得便没头没恼没命儿地往御花园方向跑。绕过长康右门,抬脚跨过增瑞门,一头钻进了坤宁宫。这会儿桂盛正在指挥太监们扫尘,抬眼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蹦进来,便眯着眼睛冲她龇牙:“咋咋呼呼,鬼头鬼脑,定是又在外头干了坏事……过来,给咱家把鞋面擦咯。”他说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细得像蚊子一样听不清,绣橘纹样的皂黑靴尖却从袍摆下阴险地探出来。惯爱穿橘色的衣袍和鞋履,好像这样就能突显出他的“贵”气,想要挟她擦鞋,又怕被谁人听见了去到皇后的跟前告状。小麟子胸脯呼呼喘着气,眨巴着乌亮的眼珠子与他对视。正待要迫于他的威胁,捋下袖边子蹲下来,便听见一旁李嬷嬷叫唤:“麟子,过来。”桂盛顿时脸上很窘,讪讪然地走了。他对于持重沉默的李嬷嬷一向是心存三分畏敬的。李嬷嬷牵着小麟子去到偏殿旁的小灶房,小麟子每天都会在这里呆上一个半时辰。因为太小还不能学精细的刀工,李嬷嬷便教她辨识一些花花草草,比如桃花干可美容通经络,用菊花加决明子可明目泻火儿,把玫瑰熬成膏状对女子有养气补血之功效。李嬷嬷说,学了这些本事,今后不论到哪个娘娘的宫里当差,都不怕被人欺负。娘娘们高看哩,争着抢着想要你。小麟子于是学得很认真。她上午在御膳茶房里学捏糕点本事,做得好看的糕点她也会拿来孝敬李嬷嬷,李嬷嬷也都笑纳了。李嬷嬷还在耳房里给她置了个尿盆子,如今她再也不用因为尿急,并着紧着腿儿地往破院子撒丫子跑了。因为上回砸了那对双胞胎太监的眼睛,近些日子她除了当差都不敢在宫巷里头晃。得闲了便去看太子爷的母后画花瓶儿,孙皇后也不管她,任由着她在旁边看。时而画得不好了,便把一些碟儿碗儿地赏给她,道一声“去玩儿吧”,她便一个人在寂旷的坤宁宫里晃来荡去。后来孙皇后的宫殿里,便不知不觉地多出了一些小行当,有时宫人清早打扫,掀开布帘便能在墙角下看到一簇碗碗勺勺。那碗里头还搁着两粒黄玉米粒子,怕是头天没“煮”熟,搁锅里焖一晚上呐。明明就是个小太监,怎就偏生喜欢看女儿家涂眉毛过家家。孙皇后看见了也装作看不见,奴才们也就不好去动它。唯把大太监桂盛气得镇日对她吹眉毛瞪眼子,看见她一抹“麒麟”小袍出现在皇后跟前就没好气。然而小麟子已经对桂盛生出了自动过滤功能,往往目无表情地在他阴毒的注视下来来又去。光阴走得飞快,到四月中旬的时候,停了五年的采选终于又恢复了。原本三月头上第一批秀女就该进宫,但因着帝后关系才融洽,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司礼监总管戚世忠便把这事压下,一直到了这会儿才命各州各府把人送来。一拨一拨莺莺燕燕从玄武门外进宫,艳嫩的脸颊上带着羞赧与祈盼。傍晚的东筒子长街上总是弥漫着脂粉的香味儿,她们打扮得花枝娇俏,对每一个过去的太监和宫女子都充满着好奇和崇仰。刚进宫还分不出等阶,所有皇城内的人与物,于她们都是高贵与肃穆。预备去习武的皇太子楚邹,与宋玉柔一前一后从人群中穿过。九岁少年俊美的脸庞上,凤目清冷,带着难以接近的贵气。那一袭淡黄色刺绣蟠龙长袍在风中轻舞,只把一众十三四岁的女儿羞红了颜面。小麟子揪着她的丑八怪蚂蚁风筝从对面走来,身后跟着洗干净毛发的臊哑巴狗,毛发长长,狗屁股摆得风姿绰约。忽而斜眼瞥见他身影,为了避免他以为自己又故意在他跟前晃,便矮矮地挤在秀女们中间,拖着刚冒出十米宫墙的风筝线从他对面掠过去。他不理她,她也不敢理他。宋玉柔气懑不屑:“爷,这小子长能耐了,白替他收拾了那俩太监。”楚邹睇了眼小麟子,一个多月不见她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点,秀挺的小鼻子下是微微撅起的樱桃小口儿,像是发现自己在看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他便知道她其实还是在暗暗打量自己的,他便蓦然掩下视线:“别理她,由她去。”第62章陆贰若云去来隆丰皇帝不能说是个不尽责的皇帝,从少年十一岁登基,二十三年矜矜业业,为民生鞠躬尽瘁,奈何熬到三十出头灯枯油尽,也终扼止不了底下官吏的贪腐与各地纷涌的灾情。他身子不好,百姓人家自是惶恐把好端端的闺女送进宫。天钦皇帝上位这些年,江南旱涝整治,稻谷桑农丰收,百姓一富裕,女孩儿家便生养得好。这一批进宫的秀女六成都采自苏杭一带,花儿样的年纪,论姿色皆是娇花玲珑、冰雪动人。只是听说在这些里头,有一张面孔与从前的极为相似。四月癸丑那天傍晚,尚服局的司饰宫女有事耽搁,叫熟悉的太监帮忙把东西送去北二所的芜花苑。那太监在门口叫:“杜若云,杜若云,出来拿你的巾栉膏沐。”叫了两声屋里出来个女人,一袭杏色宫裙婉婉,柳眉瓜子脸儿,容貌略显清瘦。过来问他:“公公可是在叫我?”那太监先还没看她,待她抬起眼来对他客气一笑,便侧过手臂把桌上东西抱起来。那背影若柳扶风,风一吹过,白皙的侧脸上眼眸清凉,竟是把那太监看得蓦地两脚发软。当年顺贞门外西厂房前,因为那位的自缢而被活活打死的太监足足得有二十三个,这事儿在宫里头当差的没几个敢忘记。忽而那消息就跟长了嘴巴,明面上没人说什么,私底下却都忍不住打听:“听说了吗?那位回来了。”问是哪位?回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