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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不是我mama,我的生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她是死在牌桌上的,听说最后那把牌是清一色自摸。我不会打麻将,不知道那一把她能赢多少钱,但她明明就不缺钱花,不知道为什么会激动得脑出血,真是没见过世面……”邵清羽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和,不带一点感情,似乎那些难过、悲痛、不舍、无奈、声嘶力竭,早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那个年代,我还没有手机,放学时看到我爸的车在门口等着,还觉得奇怪。那时候我爸的生意没现在做得大,也没有专门的司机,来接我的是我舅舅,去医院的路上一路都是红灯,我不知道怎么会那么不顺利,真的,全是红灯,好像就是为了阻止我去见我妈最后一面似的。”“我那时才念四年级,就没有mama了。”我彻底放下了手中的柚子,这么沉重的气氛,换了谁都吃不下。“我妈去世后不到两年,我爸就娶了那个女人。她是大着肚子嫁过来的,那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男女之间那些事,也都明白了。我想,也行,只要她是真心对我爸,不是算计他的钱,我也没什么要多说的。“但是一直到现在,我也只肯叫她阿姨,她才比我大十岁啊。要我叫妈?给我一亿都叫不出口啊。”我一直很沉默。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很年轻,对于人生真正的疾苦所知毕竟不多。我并不比我的同龄人聪明或者成熟,我从来也没想过,邵清羽光鲜奢华的生活背后,也许隐藏着一些我们体会不了也想象不了的痛楚。她所有的,我们都能看到;她所没有的,我们都不知道。我轻声地问:“那她对你好吗?”邵清羽像是没听见我问的问题,又或者是,她用了一个事例来回答我。“你记得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穿着一件白色的小礼服裙,你们看了都说很好看吗?”我点点头,当然,只要当天在场的女生,应该没有人会忘记。她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轻蔑的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往日的浮光掠影:“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去买小礼服的时候,她非要跟着我一起去,我喜欢的那条是柠檬黄。可她偏偏要我试一下那条白色的。我说,我觉得白色没有柠檬黄好看,她就说,你试试看嘛,不喜欢再说呀。“我试了那条白色的之后,她就一个劲地跟我爸说,清羽还是穿白色好看,白色多纯洁啊,只有她这个年纪才能把这么纯洁的颜色穿得这么美。她这么一说,我爸立刻决定给我买白色那条。“她其实根本就不是好心,她就是要确定我到底喜欢哪条,然后阻止我买。我也真是蠢,给她一试就试出来了。生日那天,我根本没笑过,那条裙子我就穿过那么一次,后来被我扔去杂物间了。“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让我开心。”邵清羽最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凌厉来形容了。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想要给她一点安慰。她接着说:“我知道大家是怎么看我的,不就是家里有钱嘛。呵呵,没人晓得,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和重要的人,我必须牢牢地看好,再也不能被抢走。昭觉,你明白吗?”我庄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我想我真的能够理解,她对于一无所有的恐惧。没过多久,她就回学校上课了,蒋毅也知道自己错得有点严重,从那之后更是对她百依百顺。而那个被泼了一脸酸奶的女生,在邵清羽住院期间,又办理了转学手续去了别的学校,年份久远,我连她的长相和姓名都给忘了。被打乱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秩序,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邵清羽的后脑勺上,留下了一块永远的伤疤。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从往事中回过神来,邵清羽一脸悲壮地牵着我的手走出电梯。酒店的走廊真是漫长得看不到尽头,我多希望它真的没有尽头啊。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直走下去,不必直面惨淡的人生,不必正视淋漓的鲜血,不必扮演我们根本不想扮演的猛士。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思绪,还没来得及开启战斗模式,邵清羽就已经停下了脚步,叩响了一个房间的门。那是多么短暂而又漫长的十秒钟啊,当那扇门打开,那张脸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必须纠正自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年份久远,我连她的长相和姓名都给忘了——但在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记起来了。她是何田田。我不知道一份仇恨最久可以在一个人的心里埋藏多长时间。直到这么多年以后,何田田活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她的发型变了,穿着打扮变了,但是她看邵清羽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变。当年我不在现场,只是听同学们形容过当时的情形,他们的表达能力不怎么样,只是一个劲地说“何田田的眼神好凶,她好像想吃了邵清羽”。我相信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何田田对眼前的这个场景有过无数次的设想,在脑海中已经无数次地想象过邵清羽看到这一幕时的反应,她在没有知会对手的情况下,已经一个人排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但一杯酸奶,至于吗?我心里隐隐约约有这样的疑问——为了多年前的一点小事,处心积虑地寻找报复的机会,何田田,你值得吗?我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一只猫抓到了一只老鼠,它没有马上吃掉,而是反反复复地折腾它,戏弄它,可怜的老鼠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画面里透着一种残酷的幽默。如果要给那只猫配上人类的表情,我再也想不出比此时此刻何田田脸上那种表情更恰当的了。她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去,对着房间里面说:“不是服务员。”然后,一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在与我们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呈现出从未有过的震惊和错愕。我脱口而出:“蒋毅!”或许,十岁那年,在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时,邵清羽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吧。她完全僵住了,像是刚刚被从冷冻室里拿出来似的,双手紧紧地贴着身体,用力地攥着拳头。她太用力了,以至于全身都在用劲,我站在她旁边清清楚楚地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