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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过君臣大礼后,礼部尚书胡不疑出班启奏,因他三天前联名几位内阁重臣上了一道公折,说是储君空悬,动摇国本,希望皇上尽早确立太子人选。他已投靠了元玮,此举自然是为了替秦王摇旗呐喊,只等皇帝准了内阁大臣的公折,便可举行册立仪式,昭告天下。绍帝拿眼睛扫过自己剩下的几个儿子。元璎淡漠的站在那里,人在魂却不知去向,他素不喜权谋,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不叫人意外。元珲人在阴暗处,满脸无聊,他既不得宠又无权势,这等好事自然轮不到他。老五元瑾当初因斗不过太子党而远避江南,眼下不在。元玮面目恭顺,不露一丝喜色,光这份镇定就值得嘉奖了。最小的元珩,还是小孩子,因今天起了个大早,正躲在兄长们身后偷偷打盹。于是慢慢开口说道:“朕也早有此意了,宣旨。”有大太监走上几步,掏出黄绫卷轴,扯开嗓子喊道:“圣~旨~下~~”这三个字在金銮殿里悠扬婉转的转了个大圈,满朝文武官员哗啦啦一齐跪下。阳光恰好也在此时升起来了,红墙高楼上覆盖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照得那些官员们头也不敢抬。接着听到丹墀上那人一板一眼朗声读道:“奉天呈运,燕王元珲,人品贵重,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立元珲为储君,日后继朕即皇帝位。诸爱卿臣工当尽力匡扶,钦此!”读完圣旨,宣旨的太监便走下来把那黄绫卷轴递到燕王手中。在场所有官员里除曹景安等寥寥数人外,其余不知内情的都还陷在这巨大震惊中不能醒转。原来皇帝心目中太子人选并非这近来恩逾常格的秦王,而是一向不大受到重视的燕王,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以至连老与世故的朝廷重臣都惊慌失措不知所从,大殿上死一般的寂静。元玮听到“燕王元珲”四个字后,脑袋里就轰的一下懵了,后面那些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四肢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勉勉强强转动脖子把脸对准燕王看去。元珲一脸惊骇,想是此事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身材并不算高,近来又瘦了许多,五官愈见分明了。元珲待人接物向来尖刻,眉毛总喜欢高高的挑着,少有和善的时候,此刻这尚未回神的脸庞瞧着倒还顺眼些,比平时温婉了许多。脑袋里这“温婉”两字一冒头,元玮疑惑迷乱的思绪顿时清明起来,心弦一颤,咯噔一下掉进了十八层地狱。原来如此~~赵长歌在琴里藏了三件东西。头一件就是幅画在丝娟上的宫婢小像,那女子细眉顺目,甚是温婉可人。元玮这几天里反复查看过多次,没发现里头藏着什么蹊跷,只是觉得画中人十分眼熟,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在那里见过她的。如今对着燕王元珲,所有一切,瞬间都想通了。四皇子的容貌虽像绍帝多一些,但细看之下,这有棱有角的眉目里分明还藏着江南水乡的脉脉温柔,与那画中女子十分相似。至于这既不敢题字也未曾留名,功力平平却满幅倾心的作画人,不必问,定是年轻时的绍帝本人无疑。元玮身子一晃,几欲昏倒,嗓子里涌上一腔血腥味,咬牙死命忍住,才没有当场喷出来。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以至于叫皇帝临时改变了的心意。这时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人家拿来利用的一个棋子。上位者的心思从来没有改变过,一心一意要把帝位传给自己真心所爱之人生下的儿子。宫里头人人都知道,当年李后为了压制风头正健的杨淑妃,特意从江南买了一批资质不错的女孩子来,命人教授她们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及百般yin巧,送进中宫充当自己的侍女,绍帝就曾宠幸过她们中的几个。后来,其中一名刘姓女子有了身孕,十月怀胎诞下的男婴,便是燕王元珲。那女子并非绝代佳人,也不见如何得宠,生前连个名分都没捞到。后来因病辞世,绍帝只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命人依嫔礼厚葬,并将元珲交给中宫抚养。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假象。皇帝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才故意冷淡她们母子,将稚子交由李后抚养,想必是觉得惟有这样才能保住他那条小命。元玮只觉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思路倒是越发清晰起来,那些曾被他忽略的细节一点点浮出水面。难怪这些年来后宫受宠的女人们,不管是陈贵妃、君惠妃还是他母亲戚妃,都出身江南,个个娇弱温婉,原来皇帝是在这些妃嫔身上寻那钟爱之人的影子。难怪绍帝对太子党发难前会先将元珲调去广西,事后与太子交往密切的四皇子也没有受到追究,抄了几篇佛经就算了事。难怪皇帝会叫他不要容情,将朝中权臣尽数铲除,是想若是真有意传位与他,又怎会让自己身后的继承者担下这暴戾狠毒的骂名。一切种种早有预示,只是自己被即将到手的权势弄得迷迷糊糊,看不清真相罢了。赵长歌却是明白透彻的,还特特从宫中弄出这幅陈年旧日的画像来暗示他,或者说嘲弄他。这时,至尊高位上那人亲自打破满殿死寂,开口说话了,“元珲,从今日起,你就要以太子的身份来办事,要学习为君之道。曹景安是朕的老师,朕又把他请回来了教导你,以后就是你的太傅,你要向他学习政务,代朕担当一些劳累。朕看了你许多年,知道你一定能干好的。”皇帝一语出,满朝文武百官都惊醒过来,一个个向元珲跪拜行礼,心里明白了,这场夺嗣之战,胜负已分,秦王顷刻之间从权力巅峰上遽然跌落,燕王则已取而代之。元玮呆呆的站在那儿,绍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天上闷雷,一声声地猛击到他的身上,使他那本就不堪的心,再也支持不住了。他张目四顾,似乎想寻找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方才还在巴结讨好他的官员们,此刻惟恐与他扯上联系,都躲得老远。他在极度痛苦压抑中,忍受着众人或怜悯或鄙夷或嘲弄的眼光。这样令人屈辱难堪的场面,元玮并不陌生,自母妃亡故后,就时时需要面对,现在又再一次全都体味到了。难怪赵长歌会说:你叫我不必容情,这最后一回,我就顺了你的意吧!原来,他自然早就料到有今日,也很了解自己的心气,知道对自己而言,这当头一棒,彻底失败的滋味比死亡更痛苦。好!好!好!这一番报复真可谓新鲜有效,出奇巧妙。不动一根手指头,就叫负义的仇人站在这里忍受凌迟之苦,被人当众活剐,却连一声“苦啊”也喊不出来。早知如此,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