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真正的七色翎（下）
浮梦小楼。 今日悲风戚戚，不因其它，只因为一个对于这里很重要的人将要逝去。 青璃赶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纵使心里有所准备，可是等她走入房间，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七色翎以后，她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牧神一手抱着年幼的凛若梅，一手牵着七色翎的手，目含悲痛的坐在床边。 而小小的凛若梅被自己的父亲抱在怀里，小声咽呜着，小脸上泪水纵横。 “怎么会这样？”青璃冷静的问着默不作声的牧神。 她本以为这个时候自己会很伤心，话出了口，才惊愕的认识到自己的平静。 牧神没有回答她，望向她的眼眸中，是让人感同身受的悲伤。 “你来了。”七色翎从枕上抬起头，勉力的对着她笑了笑。 看到青璃的到来，她苍白的脸上开始浮现一丝的血色，精神看起来似乎好了不少“阿牧，扶我起来。” “屏姬……”牧神低声唤着面前之人，这个从来到自己身边就一直不曾离开直到现在的人。 素未谋面就成为夫妻，从没有感情基础，到相互依靠，相互理解的爱人，明明已经度过了苦难与波折，好不容易拥有了幸福，却又在转瞬之间，面临失去。 他少年失亲，青年被灭族，现在，现在又要失去一个心中至关重要的人。 为何曲折的命运如此待人…… “阿牧。”七色翎动了动自己被握住的手掌，同他示意着，奈何用尽全身力气也只不过是这样了。 “……”牧神口中虽是不言，一手却是松开了自己的手掌，默默扶起爱人，拥在了自己怀中。 “琳琅，我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青璃眼中清明，心中却是隐隐抽疼。 一体双分，总归是有所缺陷，眼下展露出来的不过是后遗症的冰山一角。 “青璃，我等你好久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七色翎叫了面前好友一声，费力的把手抬了起来，搭在青璃在看到她动作刻意放过来的手掌上。 “你说，我都听着。”青璃的手覆在她有些微凉的手掌上，静心听候着她将要说出来的话。 只是，七色翎接下来的话语，却是让青璃忍不住变了脸色。 “在过去的数年里，我透过梦境看到了你与我的未来。” 这样的话语，无疑实在青璃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要不是在四魁界经历了一些事情，她有一瞬间几乎认为，听见的不过是七色翎跟她说的玩笑话。 “琳琅，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青璃心中，比谁都清楚知天命，改天命的代价。 古书有云，窥视天命者，轻则孤苦半生，重则身死魂灭。 她知道那么多事情，到现在都没有说出来，不就是担心泄露天机后的天谴嘛。 “我是注定要死的，我明白自己逃不掉这宿命，却没发现竟是这般早，就要离开你们。”七色翎的语气很是平静，或许，是因为她早已经看到了今天的到来，做好了心理准备。 又或许，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所以才这么平静。 “我在三年前为你铸了一把剑，名曰紫电奔雷，材料取自于一处常年天雷击打的山峰。 耗时三个月零四天，剑甫一出世，百里乌云汇聚，紫电翻涌，雷声不绝，受天雷击打三日方才完整。 剑归之时，自生其灵，自名其名，返璞归真，归于剑鞘等待它未来的主人。”七色翎说着，气息一时间平稳了许多。 只是，除了年幼的稚子以外的两人都明白，这不过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剑，被我放置于另一间相邻的房间内，你且去将它收起来，让我最后再同阿牧说些话吧。” “好。”青璃也不想再打扰他们最后的相聚时光，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房门闭阖，就仿佛隔绝了世界一般，静谧的房间内自成一个自己的小世界。 “阿牧，若梅呢？”见青璃离开，给他们留下空间，七色翎询问着。 “孩子还小，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牧神将趴在他肩头，就连睡梦中都还一抽一抽的凛若梅放置在爱人怀里。 “以后，就要劳烦你一人将孩子带大了。”爱怜的擦去稚子面容上的泪痕，七色翎叹息着。 “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应当做的事情，说什么劳烦。”牧神红着眼，勉力露出笑容。 “我走以后，就剩下你与若梅父女相依了，我不希望你将天疆的仇恨也交给孩子，我们这一代人的仇怨自己解决便是了，切莫让孩子背负着仇恨长大。 我不希望她长大以后，因为仇恨而得不到幸福，我希望她快快乐乐的长大，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七色翎静静依靠在他怀里，一字一句的说道，想到什么，就通通都说出来。 因为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好，好，好。”牧神拥着她，即使心中抽疼，依旧没有落泪，而是柔声附和着怀中人的所有言语“都依你，都依你。” “我舍不下你，舍不下孩子，我想看她长大，寻到她的良人，我想看你报完天疆的仇，想和你退隐江湖，相依相伴一生……” “那就不要离开，留下来不好吗？”牧神试图挽留着，清越的嗓音带上几分沙哑。 苦境这般大，总有办法解决这种情况。 七色翎摇了摇头“阿牧，忘了我吧……”虽然残酷，至少以后不会心痛了。 “不要。”牧神缓慢而坚定的拒绝着。 “傻子。”七色翎眼中含泪。 “你啊你，真是让人走得都不安心……”喃喃低语，最后徒然一叹，七色翎慢慢闭阖起了双眼，气息渐无。 察觉到怀中人气息全无的那一瞬，牧神身体一僵，心中有再多的柔声细语想说，但是怀中人再也无法听见。 悲痛涌上心头，脑海中却是不由想起昔日种种，从红烛照映下的初见，相恋，相知，相爱，到现在的死别，阴阳相隔。 其中的波折与苦难，也化作最为珍贵的回忆。 一滴热泪终是忍不住滑落脸庞，滴落在怀中人脸颊，最后没入被絮中。 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才会在他们最为幸福的时候，将他们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