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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傍晚黄昏。生离死别究竟有多痛呢?李鸢死过爷爷,死过四叔,勉强再凑一个,李小杏引产,死过一个不成形的小meimei。但那些,都仅仅是可以形容的无力而已,生死有命,事不可为。大有被心伤的氛围左右,从而催生了情绪的意味。都在哭所以我不哭不行,应激性的悲恸,最当下的酸楚,不值一提,既不影响倒头睡觉,也不影响饿了吃饭,摘了黑袖章背过身子偷偷摸一把眼泪,照能开黑打盘排位。而流芳桥上停下来的彭小满,看起来痛苦得叫人无法形容,几乎是连顺畅呼吸都做不到了。雨云散开,漫天云霞低徊,从天际一路渲染至头顶再向另一个方向远去。不同往常的天气总像是别有深意的预兆。快速地抽噎了两声,热泪跌落,道道灰白的泪痕,快速地顺着下巴滚进了彭小满的衣领里,李鸢松了口气儿,站过去什么也没说。没几秒,彭小满的呜咽,变成了对着绯红河面的失声哭嚎。响亮到路人也悬心,频频回头,担忧这男孩儿是不是翻身就要跳下桥去。彭小满突然铺开的哀恸影响着李鸢,让他感同身受般地掉泪。他脑子闪过彭小满IPod里的,他偶尔兴起哼过的,玛丽亚凯莉里的一段儿,中译的歌词简省,又异常让人动容,说:从不知可以如此痛彻心扉,日日夜夜我都希望,能和你交谈片刻,思念如潮,但我努力不哭。白驹过隙,你也的确,到了更美好的地方。第41章李鸢手里拿着葛秀银的器官捐献证书,蹲黑窟窿咚的公厕门口接电话,不羁,别致。“你在外地?”李小杏在电话里问。“嗯。”李鸢应了一声,就要绕开话题:“对了,你这次产检情况怎么样?医生上次不是说满三十周的时候,就最好能住院观察么?”“先不管这个。”李小杏执拗地不绕过话题:“你爸就这么同意让你高三的时候乱跑?你胡闹他也胡闹!”李鸢叹气儿:“那您还打算让他铐上我么?”“所以你自己的自觉性呢?你觉得现在是你散漫的时候么?”没法解释,就跟你玩儿五分钟手机被逮,爹妈非就认为你一天都在玩儿手机似的,高三生“自觉性”这玩意儿,不在真假与否,而在没看见就是没有。“明天上午回家的票,中间夹个周末,没耽误什么。”“我能问问什么事么?”“我不太想说。”李鸢低头并起脚。简单几个字儿的推拒,单纯地既不想把彭小满的家室告诉别人,也是单纯地保护他,却似乎一句话,又让对方感到了疏远和隔阂。李小杏无言了挺长一会儿,还是难免失落:“行吧,你不想说。但是很多事情你以后进社会更大一点,想说mama可能都不会再问了。”李鸢没忍住乐:“这和年龄有关系么?”“有没有关系你以后就知道。”李小杏放弃追问,在电话那头吐了口气儿,“今天就想跟你说一下,mama今年过年不留在青弋过了,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也问问你过年什么安排。”“不在青弋?”李鸢一顿。“我……预产期正好是年过。”李小杏想了想措辞,“你马叔叔的表哥在利南省委附院搞行政,能安排到妇产科的专家,专攻高危妊娠的,下周可能就要去看诊了,最好是在附院住到预产期那天。”“那。”李鸢没那出个啥来,他妈说的逻辑自洽,做的决定合情合理,也只能回个知道了。“你今年年夜饭还跟你爸在奶奶家吃吧?”一提“奶奶家”李鸢就发毛,“今年应该不了。”“不么?”“崩了上回,房子产权的事儿。”李鸢捏了捏鼻梁,“动刀子了都,人没事儿,不过关系大概是彻底崩了。奶奶今年……应该接去大姑家吧。”李小杏不知道琢磨了些什么,默默一会儿,冷篾一哼:“迟早有这么一出,每一个安好心的,就等着这一天呢。mama嘱咐你别从中插手,你就看着,你看着他们林家一个个能闹到哪一步!”越说倒像是越忿忿:“林虹林娜,你以后一个也别沾!尤其是你那个夏青表姐!她和她妈最一个德性了!”李鸢皱眉劝她:“您就别管了,跟您没关系,影响你情绪就影响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那你就和你爸在家过么?”李鸢听了笑:“他连着两年都大年三十儿值班了,今年禁烟花炮仗管的又严,您觉得他跑得了么?”那你要一个人过年么?那怎么行。李鸢在她的一刻沉默里听出了这个意思,想说,真没必要把过年看得那么特殊,都无外乎是三百六十五天里周而复始的一页,我平常也是经常一个人,过年一个人也没什么太大的所谓,真的我挺不在乎的,您别担心。又不想解释,觉着自己凭什么老得卖独立刚强的人设。“那过年那几天,你来利南找我吧,我带你过春节。”“我疯了?”李鸢是真的笑出声儿。“没关系的呀,我这边——”“我懒得大冬天到处跑,有努努在呢。”我懒得参与你现在的家庭,有我不爽的人在呢。即便刚刚目睹了别人的生离死别,对亲情的概念又有了更深理解,但李鸢依然觉得和他们说话易乏易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您早点休息,注意身体,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李小杏回他,不光我,你也是,我是你mama。彭小满洗干净脸出来的时候,发梢鬓角湿漉漉的,内双哭成了外双,眼睛红肿成了桃儿,愣愣的,特木。一开腔,是口沙哑不堪的烟酒嗓:“走了。”你这会儿唱阿黛尔铁定行,李鸢把这句意在调侃的话咬死在嘴里。他不确定总算放声痛哭过一会后的彭小满,心里承受能力到了怎样的层次,是释放了,继而加固了;还是疏通了,却更薄脆了。没办法做到真正的设身处地,不敢随随便便地开玩笑,想把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保护呵护守护,忒纯情的男二精神。站起来,拨他他黏在脸上的一绺绺湿发,摸他的额头和脸颊,还是选择了各听着有点不痛不痒的温和探问:“怎么样,还难受么?”“哭空了。”彭小满把胳膊上的孝布摘掉装进口袋里,鼻子里堵着两杆葱似的,闷声闷气的。李鸢揉着他的后脑勺问:“你现在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还是想我陪着你。”彭小满想抬眼看他,但眼皮儿已经肿得翻不动了,只能使手用劲儿地搓。“你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现在就送你回家,我回旅馆。”李鸢拉开他手,看他拇指上的防水贴已经翘边没粘性了,“你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