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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梦》(1)ABO/赛博朋克2077au(剧情章)

    李忘生很少出远门。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了。

    他现在正在返程的路上。在六个小时前,他作为“纯阳科技”最高层的代表,参加完了一场联邦公司之间的技术发展峰会,跟来自另一个联邦的公司签订了十多项据说能够互利互惠的合作协议。可事实上呢?在峰会上做出的所有决定,全部来自于私底下无数场火花四溅的拉锯与交锋,所谓的会议,无非是一场又一场精心设计过的,锦上添花的公关大会而已。

    珍珠瓷杯中的普洱一口未动,馥郁的热气在逐渐消散,又被来回巡视的服务型ai适时地处理掉,回收槽内响起一阵极细微的嗡鸣,像风擦过枯枝败叶时,枝叶相拥着发出的琐碎哀泣。另一杯崭新的普洱茶被送到了李忘生的面前,车里很静,静得令心脏都发沉,不堪重负,摇摇欲坠,李忘生试图寻回刚才那一丝近似风吹的声响,但他明知道的,他再也寻不回它了。

    他垂下眸,忍不住笑了笑,也许是在笑自己无缘无故的心思,笑意如风吹花落似地缀在他的唇边,一角莹润柔红的玫瑰色,婉转微弯,一闪而过,只留下一抹朦胧的甜艳香气。大概这一点微笑,已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李忘生忽然感到了彻头彻尾的疲倦,他慢慢地侧过脸,将目光转向了舷窗外。

    窗外,悬挂着灯光与烟尘的无垠夜空,瞬间灌满了眼帘。橙金橘粉、碧蓝、翠绿、深紫……一轮轮,一幅幅,永不停息地旋转、变幻、飘动,像华丽而诡谲的蛋白石变彩。

    这里是联邦城市和边境恶土的交界地带,一块不大不小的三角形盲区,位于城市内部的探测与火力系统,很难将信号及时覆盖到这块三不管地带,连各个路口的照明灯也稀稀拉拉,满不在乎地摆出来一副年久失修、半死不活的德性。踏入盲区后的浮空车开始减速,同时降低了行驶高度,以免被什么横空出世的不明飞行物干扰了航行轨道。它滑行得很低、很慢,透过车窗外的夜色,甚至能够看到地面上那座电磁核脉冲炮台的轮廓,庞大、沉重、寂静无声,像一大片青黑色的古代墓群,黑黯得深不见底的巨型炮口,如同倾斜的地轴,黑洞洞地对准了李忘生所在的浮空车,仿佛随时准备将它连皮带骨,吞噬入腹。

    但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这座炮台是六七十年前的老古董,第三次公司战争结束后,武器科技的更新迭代与cao作方式的日益简化,早就把它埋进了时间的尘埃里,更何况它那套跟照明灯一样年久失修的复合控制系统,要想修好它,要么从赛博坟墓里,把上个世纪的鬼魂们都刨出来,要么就指望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们闲得冒烟,突发奇想,准备来这儿考古——“嘭!”,然而下一秒,十几束巨大的核磁脉冲波,争先恐后地从深黑的炮口内迸射而出,惨青的冷光像无数条暗中蛰伏许久的眼镜蛇,狰狞而尖锐地冲向了车身,不断爆发喷涌的电核毒液,一波接一波,横冲直撞,奔突席卷,霎时将天地烧蚀成了翻腾着滚滚尘雾与火焰的浓稠猩红,警报器顿时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啸鸣,半空中划过一颗熊熊燃烧着的陨星,“正在启动并运行紧急迫降程序”,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支离破碎地响起,裹挟着濒临运转失灵的浮空车,跌跌撞撞地面朝着血光和火光淋漓飞溅的恶土区域,急速坠落。

    “注意!是帮派组织!注意掩护!”

    剩余的几支公司安保部队,瞬间便与一早埋伏在炮台地下控制室内的帮派人员们交起了火。还好,目前的情况仍然在公司方的可控范围之内,只要再将帮派拖住十分钟,城内的支援就能够赶到这里。听到指令以后,安保成员们立刻分散开来,倚仗着远近程狙击步枪的猛烈进攻,和大量无人机、破片手雷的无差别火力防御,一半队伍掩护着刚从损坏的浮空车里独自破开了门,强行而出的李忘生,逐步往城市的方向撤退过去。但正如那座像幽灵般凭空启动的庞大炮台,一切糟烂事儿的发生都是如此的毫无预兆,他们才撤退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为首的安保队长,他顶在脖子上的装满了各类合金义体与机械防具的头颅,突然炸起了一阵比一阵剧烈的金色磁暴火花,紧接着,这颗据说跟夏岩山碉堡一样坚不可摧的脑袋,立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金灿灿地爆炸了,热腾腾的粉红脑浆和血rou沫子黏在金属碎片上,飞得满地都是。不,还远远不止于此,一个、两个、三个……被瞬时入侵熔融了义体突触的安保队人员越来越多,这电子入侵的速度简直快得恐怖。这一次,帮派一定是有备而来,可问题是,黑进纯阳的边境防御网、修理炮台、义体熔解……他们在哪里挖到了这么一个顶级的黑客工程师?好端端的,公司的路线图资料又为什么会泄密?千万个疑问像庞然且杂乱的蜘蛛网,千头万绪地盘旋在李忘生的脑海里,但他没有时间再进行仔细梳理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有半丝犹豫。李忘生迅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折叠式的风暴技术手枪,他面如止水,缓慢地挪动脚步、退后。血海似的夜幕在李忘生的背后猎猎招展,银蓝色的枪口犹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泊,沉稳地瞄准了正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外来者。

    接下来,只需要轻轻地扣动一下扳机,“咔哒”,然后,“砰”。

    砰、砰砰。

    外来者依然站在原地,沉默地与李忘生对峙着。他全身漆黑,唯一的亮色,是他脸上一张雕刻成狞恶鬼面的钪合金面铠,在如血的夜魇与黑梦中,折射出一道曲折的霜色寒光,像冰凛透骨的剑锋,决然出鞘,几乎要割伤李忘生的眼睛。

    只是,意料之中的枪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黑色的夜和梦仍在继续,在彻底坠入黑色梦境前的最后一秒钟,李忘生始终凝视着这道寒冷的剑光,光芒静悄悄地弥漫在他的眼底,化作了一条流淌着回忆的悠长星河,满河的星子,像温柔的雨点,星星点点,忽隐忽现,那么多,那么少,那么远,那么近。

    李忘生在一楼大厅的无菌玻璃温室里浇花,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小片花苗,实际上极为娇贵,在三次公司战争的蹂躏后,能在室外环境中存活的动植物已经少之又少。这片花苗是外源基因育种技术实验的样品,它在生物数据库里有个气质颇为清新温婉的名字:茉莉。但谢云流不认同这个想法,年轻的alpha,眼里总是盛满了最璀璨最放肆的星光,因此呢,他什么都要杠一杠,“这是文学意象带给你的错觉,这个名字明明来自于古印度语的音译。哦?我可没说科学不需要浪漫,但是我们要先搞清楚起因经过结果,再谈浪漫不是?”

    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个悠闲的周五下午,或许是因为给茉莉花苗一株一株浇水的过程太过无聊,李忘生一直在想谢云流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从九岁初遇时的第一句,想到方才的那一句。等他终于浇完了最后一株茉莉,李忘生揉了揉略有些酸痛的脖子,抬起头,隔着玻璃,他恰好亲眼目睹了谢云流长腿一迈,直接翻过了三楼的楼梯护栏,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师兄!!!”

    话音刚落,谢云流已然完美落地。十分。

    李忘生这才惊魂未定地想起来,上周,谢云流才跟他炫耀过,他抽空改良了一张运动充能芯片,经他之手,改良完成之后,这张芯片的具体作用是:插上它去蹦极,连安全绳也不用拴,直接从数百米高空跳下去,都不会摔死。口说无凭,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回头去试一试,给你开开眼。

    “虽然的确很厉害,但师兄还是不要轻易‘试一试’了吧。”李忘生不受控制,并且哭笑不得地想象起那个“谢云流从百米高空一跃而下,然后×&%¥@?!”的安详画面,他选择默默地捂住了脸。

    纤长白皙的手指下,露出一瓣柔软的玫瑰色的唇,唇如点绛,饱满的唇珠噙着一滴晶莹的花露,在午后斜斜照入玻璃房内的蜂蜜金日光中,像是一粒娇嫩鲜艳的樱桃。

    谢云流缓缓凑近他,绵长氲热的吐息,宛如只留存于诗句里的春雨飞絮与扑花蝴蝶,细细酥酥碎碎的,在李忘生的唇间游移了短短的一息,仅仅一息,他却轻吻向了李忘生遮住脸的指尖。

    “师弟,你是不是怕我死掉啊?你放心,谁死了我都不会死掉的,我可不会让我未来的那什么守那什么的……喂!你别跑呀!你这是害羞啦?”

    后来,后来谢云流不再只吻他的指尖了,冷冽似雪的信息素涌入了李忘生的四肢百骸,将他变成一只被钉在墙上动弹不得的蝴蝶标本。在海边,他把李忘生压在汽车旅馆的双人床上,牢牢地扼住他的手腕,唇舌深而湿热的纠缠着,李忘生迷蒙着眼,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他的喉口被谢云流的舌勾引挑拨得发紧、发麻、焦渴发痒,他仰起头,汗水涔涔地迎合他,他乞求谢云流能进入得更深一些,再深一些。“你还记得吗?”谢云流用近乎于吞食的撕咬,热情似火地回应着李忘生的乞求,“我跟你说过的,灵魂杀手算法的反制芯片,研究成功了,我终于把它做出来了。”他延绵的低语,恍若铺满了黛蓝海浪的鸢尾色夜风,惝恍陆离地吹进了李忘生耳中,“等有一天,世界上再也没有公司这种鬼东西的存在,我就开着装甲车,囤点罐头,装上几瓶苦艾酒和咖啡,然后上路,永远甩掉这一切。”

    “到那时候,你会跟我走吗?”

    无穷无尽黑色的梦中,他悄然撞见了一树阗沸的花开,谢云流回过眸来,问他。

    他来不及回答他了,他在轰然坍塌的梦中,骤然跌落。

    在仿若看不到尽头的跌落中,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蓦地缠绕住了他,这气息像冰雪,像被冬天的严霜洗过的月亮。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这种气息,曾在一个又一个缠绵悱恻的日与夜里,强横但又温柔地贯穿、占有了他;之所以陌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纽带已消失了很久,久到李忘生已记不清拥有他的标记的感觉。而这是李忘生自愿选择的结果,他同意让一场安静的、如堕美梦的麻醉手术,毫不留情地挖掉了这个还以为永远不会消失的标记,就像挖掉伤口上行将溃烂的腐rou。

    “师兄。”

    “绵绵。”

    李忘生倏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淋漓。

    不知从何时起,污血般的夜色,已经演化为了青白的晨曦,灼灼地刺痛了他的瞳孔,他正浑身酸痛地蜷缩在一辆老旧的履带装甲车里,颠簸在寒风中的钢铁链轨,蹒跚地碾过翻滚在岩地上的一团团荒草,时而发出嘎吱、吭哧的钝重声响,阴沉沉地撞击着李忘生的耳膜。他不知道这是哪里,除此之外,此刻显得分外模糊和晕沉的视野,令他意识到自己颈后那枚用于调节人体机能,兼追踪通讯器的外置芯片,应该已经被人拔掉了。毕竟,他近视。

    起雾了,看不清楚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望着他的背影,一点都不。

    谢云流应当从内后视镜里看到了李忘生,但他依然有条不紊地cao纵着装甲车的控制面板,一言不发,电子屏上密密麻麻的蓝光,斑驳地滑过他面无表情的脸,反射出一线一线、幽亮闪烁的金丝银缕,那是印刻在他脸上的义体电子线路。这并不算稀罕事,凡是得在这年头讨生活的人,全都无一幸免地装配上了五花八门的植入体和外骨骼,把自己打扮成半人半机器的样子,或者,就是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谢云流也不例外。然而,他的样子跟旁人截然不同,那些插件与线路烙印在他的身上,映得他犹如一卷笔墨峭拔、铁画银钩的金碧山水,浓丽的泥金、石绿、碧青色缆线,将他的一举一动、眉梢眼角,勾勒出了不可逼视的锋利绮艳。

    “我早该想到是师兄了。”装甲车隆隆的响动,震得李忘生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下,他的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团苦涩粗糙的棉絮,他的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是哑的、寥落的,“我听反情报部的人闲聊过,他们说半年前,街区上突然出现了一名身手非同寻常的雇佣兵。”

    他戴着面铠,决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从没提到过,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联邦网络上居然也查不到他一星半点的资料,他说不定是个到处流窜的信息犯,好吧,这压根不重要,活好就行。但各位替人揽活的中间人,总得帮他找个名字,不能老是用“那个谁”来称呼他。不过,就在三个月前,那个谁在日本街干活的时候,有一堆帮派人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儿,被他抄起一把挂在楼里当摆设的日本剑砍掉了头。于是,这名雇佣兵便得到了个古怪的外号:剑魔。

    “对于公司的人来说,街区上发生的事,还不如想想等会吃什么来得重要。”谢云流终于说话了,声音熟悉又陌生,他语气轻描淡写地道,“李忘生,我不是专程来叙旧的,别以为我不想杀你,但杀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看清楚,这是一场绑架,我要把‘洛风’拿回来。”

    灵魂杀手的反制芯片?他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李忘生顿了一顿,点头。

    “好,我答应你,你会拿到它的,它本来就是师兄的研究成果。”

    “根本不算什么成果,我离开纯阳的时候,它都没有完全满足进入实验阶段的条件。现在,我只希望它呆在公司实验舱里的这些年,没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破坏了内部数据。”远处的地平线上,呈现出一片浓浊的灰黄,沙尘暴快要来了。谢云流手动拉满了引擎,把车速拉到最大,随后,他接着目不斜视地盯紧了前方。老实讲,他没想到李忘生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自己,“既然你这样说,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愿你会遵守你的诺言,在我和纯阳正式联系前,要委屈你在恶土多呆几天了。”

    好。

    车内重又恢复了纹丝不动的沉寂,李忘生看着他笔直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手指。

    他发觉,他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既不知从何说起,说出的,更答非所问。

    “我找过你,没有找到。”

    第八年,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原来,你真的是个骗子;第九年,我终于勉强说服了自己,打算用余生去接受这个事实;第十年,你回来了,你仍旧是一个骗子,把一切关于你的蛛丝马迹都隐藏起来的骗子。可是,没关系,我宁愿你骗人,我希望你是个骗子,永远骗过这个世界,最后,永远骗过我。

    装甲车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轰隆轰隆,一路疾驰,汹涌狂奔,像回光返照。

    “我躲在公海上,严岛,一个你估计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被各联邦抛弃的索多玛之城,一间专门用来流放赛博精神病的监狱,那里每天都在上演精彩的真人大逃杀,尽管里面有不少无辜的疯子。我在严岛吃了将近十年的钷素淀粉,就是条子们俗称的‘尸体淀粉’,直接用海水泡开,灰色的,还带点黄绿色,可能是海水的颜色,尝起来,有种把机油和烂rou搅合到了一块的腥臭味。李忘生,你现在知道我在哪了。”

    李忘生闭上了眼,放任指甲死死地嵌进手心里。

    车开得越来越快,似乎要一头撞进远方暗黄的沙尘里,也像是要把乱蓬蓬的尘埃彻底甩到身后,快到了极点,风也被它撕破成一绺又一绺的碎屑,再然后,猝不及防的,它停了。谢云流弯腰抓起了扔在地上的酒瓶,瓶子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苦艾酒,他拔开塞子,扬首将苍绿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合成茴芹青草味,在口腔里岑寂地回荡,在身体里冰冷地灼烧,他把瓶子“咚”的扔了回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向后倒在了座位靠背上,“你还想说什么?说说从头到尾,你瞒过我多少事?我给过你机会了,但你呢?就像当初,你不是不知道李隆基要在景龙塔做什么,事后,纯阳科技的人在我后头穷追不舍,逼得我只能从九隐大厦的顶楼直接跳下去,足足四百多米……”谢云流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不,但我一点都不怪你,真的不怪,怪我自己,我原谅你了。所以你大可放心,这回,我真的不会杀你,我只是来要回芯片,我说过了,说话算数。”

    “对不起,我知道,我都知道,它本来就是你的,你一定会把它拿回来的,师兄,我保证。”听着听着,他坐起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地将手覆在谢云流的肩膀上。

    他向着他舒展开来的掌心,满是灼灼的青紫,他觉不出疼。

    原来,他非但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他更加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他,怎么才能不像惊走一片羽毛那样的,惊走他。原来他能做到的,只有轻轻的,比轻轻的,更要轻。

    别原谅我。他近似绝望地想。

    “但是……”他鼻腔酸涩,双目酸楚,只得愈发无措地轻轻道,字字句句,几乎零散得不成话语,“师兄,我知道你还不会相信我,但是,可以稍微给我点时间,听我解释吗?那些事从头到尾都是——”

    可我究竟该怎么对你说呢?我想告诉你的,远不止于此。我想告诉你,那些茉莉都开花了,每年都会开,雪白的花苞,小小的,藏在青绿的花叶间,会在有好太阳的日子,追着风和光,揺来晃去。如果你见到了,一定会喜欢她的。

    我还想告诉你,我们有……

    “都是误会,还有苦衷。对吗?可惜,我不想听了。”

    谢云流甩开他的手,倾身靠近他,又飞快地远离,只留下一点贴在李忘生颈后的凉意,宛如一个漫不经心的吻。

    李忘生嗅到了苦艾酒冷清的气味,还有雪。

    雪下得很大、很密,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眼前。

    他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这是个阻断程序,为了防止公司搜索到你本身自主释放出的生物信号,继而顺藤摸瓜地找到你。”谢云流再次发动了装甲车的引擎,他的语声夹杂在嘈杂的引擎启动声里,几不可闻,“而声音,恰巧也属于生物信号里的一种。所以李忘生,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别再为我费劲编故事了,我累了。”

    “以及,我绝不会放弃对抗公司,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通通烧成灰。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是的,沙尘暴就要来了,世间万物,只有沙尘暴永不停息。等到大风和尘土一齐怒吼着袭来,它们将会收割尽所有的心跳和眼泪,掩去这世上所有的痕迹,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还有你我。

    到那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