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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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什么呆?”mama拿着筷子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知道。”我还在失神状态,气若游丝,cao着棕色木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晶莹饱满的米饭。 “……下午你们不愉快?”mama放下碗筷,侧过身子拿遥控器将电视关掉,抱臂撑在茶几上看我。 没了主持人沉静理性的新闻播报声,客厅一下子安静了,有些旷然。转扇“呼呼”吹风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笑话,简直愉快过头。 “不是。”我喃喃,手上松了力道,筷子就摔倒在塑料衬布上。 我们的晚餐是在客厅茶几上吃的,屁股下面是厚实的地毯,我不禁回想起它一个星期前被晾在阳台上的样子,正午的阳光暴晒目及的一切,一丝风也没有,地毯上的绒毛纹丝不动。 我盯着灯光照射下地毯上暖黄色调的繁复花纹,感到周身都在凝滞着溶去。 怎么可以这样?今年真是过分的闷热啊!是不是因为全球气候变暖?总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喘不过气的夏天。 “黛黛。”mama叫我小名,握住我的手。电风扇吹过来,空气舞动了。 我拿过遥控器又按开电视,八点档狗血剧足够热闹。我捡起筷子,扯张纸巾擦擦,回过劲夹菜扒饭。 “mama,我在想一个问题,等我想通了会跟你说的。”我低声在重新喧闹起来的背景音里回答。 吃完饭整个人都惫懒,思绪又乱。我插着裤兜,踢着可乐罐在铺着渗水砖的街边路上慢悠悠地走。 每隔一段路就有一盏高瘦灯,惨白灯光打在灰绿色的颗粒质地砖上,寡味又粗鲁。 “哗啦——”可乐罐在地上发泄尖锐噪音。空荡薄金属滑过硬地面,让我通感气泡纷至沓来在口腔里爆开的滋味。这么热的天气,想必金属罐体也是温热的。 暮色四合,整个世界都显得昏沉。我辨不清情绪,沿着脚下这直道往前走。 对面依稀三口之家,姿态美满走近来,大人小孩,笑容都生动。两厢打量,短暂目光对撞又飞开。内心默默定位:擦肩而过的不相干人士。 毁灭的欲望卷土重来,盈满我已经是躁火燎原的胸膛,踢罐的劲道都不自觉地大起来。 “周见麓……”我无声地念这个名字,下午这个人在我面前说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话语在回放: “江元璨喜欢上别人了,她没来上学,就是因为这个。” “她很伤心,觉得很对不起我。我为了安慰她,答应她不分手。” “但是我也早就不喜欢她了。”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稀里糊涂的,昨天去看她,弄得很尴尬。其实我跟她当朋友更合适。” 我想不通,周见麓口中的江元璨和我对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江元璨不喜欢一个人了,可能忍受这段糟糕透顶的关系继续下去吗?更别说是主动要求。只是周见麓没有必要欺骗我,况且江元璨那天哭了,确实是我亲眼见证的事实。周见麓仰头看着江元璨的时候,是在保证不分手吗? 但是整个事情都透着奇怪。周见麓口中的她们感情很深,又特别脆弱,过刚则折吗?而在多次的“三人行”中,我也几乎没有见过她们暧昧的样子。 “但是你们看起来真的很像只是经常待在一起的朋友。” “舒嘉,刚刚是我的初吻,我和江元璨都没接过吻。我们一般不怎么亲密,也可以说是朋友式的恋人吧。” “那对我呢?你给我你的初吻,是为什么?” 周见麓躲闪了视线,我也不敢问下去,因为再问,就只剩一句——“你喜欢我吗?”问这个未免太掉价。 “不说别的了,如果你不分手,那我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舒嘉,对不起。” “我们都对不起江元璨。起码她会告诉你她喜欢上别人了,我们呢?” “啧。”可乐罐射进灌木丛,截在灰扑扑的树枝下。 “舒嘉,我们在一起吧。” 我蹲下来去捡可乐罐,拿出来的时候不慎被树枝刮了下手背,起了层粗粝的白色薄皮,下边隐着惨淡的血色。 “没关系的。”周见麓在我面前蹲下来,摸了摸我揪在一起的手臂。我全然失了形象,驼背弯腰,塌坐在床沿看向她,眼前的女生短发凌乱着,遮了一边眼睛。嘴唇殷红,微微肿起来,下唇隐约有牙印。 我还是不免在心里感叹:周见麓任何时候都漂亮,此时更甚。她皮肤白皙光滑,也没什么瑕疵,颧骨此时飞着浅浅红晕。骨骼轮廓又明显,面皮薄薄贴着,整个人都立体。眉骨连着鼻梁,比三年前还要挺的样子,柔弱感里横进一道英气,也许是遗传自父亲。 我不禁在心里好奇周见麓的父母,也好奇周见麓的家在哪,她的房间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应该也有很多书吧。 “我们凭什么在一起?”凭不清不楚的感情?凭我对你一问三不知的了解程度?还是凭年少无知时候的冲动? “哐当当。”可乐罐被我投进铁皮垃圾桶,碰撞叮当响,看来桶内还很空。 “你回去吧周见麓,明天见。”半晌得不到回答,我站起来轻推周见麓。 “哈!”我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天色已经黑了,周身无人,只有车辆在夜色下滑行,这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尴尬。头顶一盏路灯出了故障,但还在努力地明灭闪烁。 周见麓的初吻是我的,第一次亲密也是我的。她已经不喜欢江元璨了,也许本来也没多喜欢。她们只是在交往而已,而这段关系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要…… 只要我和周见麓在一起,我也可以和周见麓交往啊。 不行,这是在做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但是抢别人女朋友这种事是绝对不可以的。这不是做小三吗?最重要的是,周见麓怎么好意思提出来要跟我在一起的?这不是同时恶心我和江元璨吗? 我和周见麓总不能也是“稀里糊涂”地在一起。 “绝对不行的。”我在心里恨声对自己说,但是寂寞失落的心情在空荡的心室里无依无靠地飘。 看远处,小道还有一半的样子,转身迎面是crossing。我脚步一拐,趁着绿灯快步跨过去半边马路,站在安全岛处,我用鞋底刮马路牙子,无聊默想:我和那三口之家的距离有多远了?爸比,妈咪和宝贝组成一个家,而妈咪会在直道上从头到尾走下去,不会像我一样喜欢女生。 快步回程,到家一阵翻箱倒柜,尘灰四起。我一笔一划,在泛黄的空白纸页上重重地写: “8月16号晚萍水相逢的女士:您好,我申请赁借您没能拥有的那段芳华。” 时隔三年,绯红皮日记本里终于灌入了新鲜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