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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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到处在烧,烧的焦黑,气味里夹杂了油脂煎熬的味道。千金少躺在地上,不远处,隐约有脚步靠近过来。 完蛋了。他喘了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刀——刀呢? 神逸就在不远处。在余光里闪烁,火光一闪一灭,脚步声近了,千金少又一次提气,肺腑升腾灼烧,他吐出血的声音,在哔哔啵啵燃烧的神刀宇也太响了一点,那个人走进了。 “三师弟……”颤抖的声音,那个人蹲了下来:“笑残锋,你……你还活着吗?” 哈。千金少咧起嘴角,一个血淋淋的笑,他晕了过去。 神刀宇烧的残破不堪,赶来的刀宗弟子呆若木鸡,许多的尸体,烧到空的大厅,血蜿蜒烧干,留下焦黑的痕迹。人们走来走去,离火无忌来的早了,把还有一口气的人抬到了后面的空房间。 其为空匆匆忙忙赶回来时,银雨翁和三尘焚宇的尸体安置在地上,连遮盖的白布也没有了。 “学宗……”他咬牙道。 “小师叔,请留步。”离火无忌匆匆忙忙出来,直言不讳了:“如今刀宗遭此横祸,不能再折损了——请留下来细细商议吧。” 其为空转过来,离火无忌省去了许许多多的话,他从夜里救人,到现在还要救人,这一句话,实在顾不得别的体面了。其为空看着他,心情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你去救人,我来约束弟子。” 离火无忌看着他去忙碌,转身就去了后面的厢房。 刀宗里什么都缺,药缺,白布和人手也缺,他忙到了夜里,外面又有了人声,低低呜呜的哭泣。千金少发烧了,炎症烧的他不省人事,离火无忌打了水来,守在他身边。 动不动就有人来找他,或者在伤者之中找人,然后离开。他守在千金少身边,熬药和换药的一些事情也交给别的弟子,人手不足,怎么都不足,他顾着烧的昏迷不醒的师弟,天亮了,其为空来了。 “西江横棹来了,”其为空让开了一点地方,西江横棹一把抓住了离火无忌的手:“跟我走!” 离火无忌挣扎了一下,被拉得站起来,走了几步:“大师兄!你看一看啊!” 西江横棹停下来,床上的人,他刚才根本没看清楚,如今看到了,瞳孔紧缩,愕然道:“千金少!” “是三师弟……”离火无忌无力的垂下了手,哭了出来:“是我们的师弟……” 千金少是师父捡回来的,后来千金少又撺掇了师父把小师弟捡回来。那时候,那时候……西江横棹猛地醒过神来,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掰过来:“宛娘受伤了,宁无忧,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跟我走!” 离火无忌一下子笑出了声:“为什么,就因为你是大师兄,我就要听你的?床上那个是我师弟,你说的又是谁?” 西江横棹一下子捏紧了他的肩膀,离火无忌痛得一声,又咬紧了唇,西江横棹松开了他,低声道:“我求你,跟我走——这是最后一次!” 浓烈的腥味,血的腥味,新鲜又凛冽,像一把红色的刀。孩子刚刚出生,哭了一声,接生婆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很慌张的说这孩子好像不太对劲。 离火无忌站在屋子里,动弹不得,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师嫂……她……” 西江横棹瞪着他:“用针啊,你能救她,你快救她!” 离火无忌心底的犹豫和不忍,忽然干枯了,原来这种感情会很快消失,他一边伸手贴在颈边,一边说:“她走了。” 产婆战战兢兢,离火无忌走了过去,一下子愣住了。 那孩子……浑身青紫,微弱的动着嘴唇,天生的不足之症。离火无忌抱过了孩子,放在床上,他毫无把握,手忙脚乱的把银针铺在了旁边,还没来得及扎针,西江横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无忧!” 这双凶恶的眼睛,流着眼泪,离火无忌痛苦的挣脱开来,好吧,恨他吧,都恨他吧。 “这孩子……”离火无忌喘了一声,才说的下去:“我救不了。” “救他!你能救——只要你愿意就能救他!” 离火无忌明白了,他撇开西江横棹的手,下了针。 孩子动了几下,微弱的哭了一声,产婆很高兴:“活了活了,真是神医啊!”离火无忌撇过脸去,泪流了下来,他知道这个孩子活不了,天生的不足,还没到月份就被受惊的师嫂生了下来。 没一会儿,哭声微弱下去。离火无忌拔了针,低声道:“大师兄,多抱抱他吧。” 他没有走,站在屋外。 天很黑,风很冷,河边粼粼波纹,没有光。命运下了判令,给他,给大师兄的一家。 他看到了生死,却又毫无办法——他想起笑残锋,想起刚刚入门的三师弟,还有躺在地上,身上都是伤口,生死不知的三师弟。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地织,连刀法都练得不好。 地织就是一辈子的负担,连医术,关键时刻都用不上。 离火无忌不想哭,他哭了多少天,一天换一种哭法,可人生这么苦,苦的他怎么熬也熬不到尽头。 屋子里传出哀嚎,离火无忌心肺俱裂,五内如焚,他转头看着那屋子里,想象那个人的样子——那个人痛失至亲,痛得鲜血淋漓的样子,他咬紧了牙,血流下来,从唇边落下去。 门开了,产婆匆匆忙忙跑了,风打在门上。 离火无忌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幽幽的说:“大师兄,我要走了。”西江横棹抱紧了妻子和儿子,顾不上他,离火无忌心里麻木极了,他还痛着,却救不了大师兄的痛苦,谁也救不了谁,谁也安慰不了谁。 “我回去救三师弟,”离火无忌声音很镇定,有一种不合常理的冷漠和平静,他不顾西江横棹有没有听清楚,兀自说下去:“救得了一个是一个,救不了,我再来报丧。你多保重。” 西江横棹没理他,他埋在至亲的身上,哀嚎痛哭。 离火无忌浑浑噩噩走了,走到了刀宗,神刀宇里,人人都很沉重。他走到伤者养病的屋子里,千金少的脖子烧的发红了,药在旁边,还有半碗。 “他喝不下去,灌都灌不下去。”弟子说:“这里人太多了,师兄……” “你去吧,我来照顾他。”离火无忌很平静的说,端了药,他喝了一口,扶人起来,捏着千金少的鼻子,渡了过去。 折腾了半天,千金少吐了一半。离火无忌又去端来,他有无限的痛苦,也有无穷的耐心,来来回回的照看他仅剩下的至亲。 颢天玄宿来的很不是时候,又很鼓舞人心,离火无忌也不得不放下笑残锋,先去前面——他现在很狼狈,更提不上多么好看,也很疲惫。 “离火师弟。”颢天玄宿看到了一路而来的惨状,相比之下,离火无忌还全须全尾的活着,离火无忌很冷漠,也很平静,没了从前沉默的温和气质,道:“颢天师兄。” “我打扰你了么,”颢天玄宿温和的说:“神刀宇此刻不便待客……我不把自己当了客人,才敢登门来。” 离火无忌低下头,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不想再绕弯子了:“我听说,星宗和刀宗结盟……颢天师兄,如今刀宗元气大伤,星宗……还会愿意吗?” “我是为了此事而来。”颢天玄宿隐隐叹息一声:“泰玥皇锦带了人来星宗,刀宗宗主之死,幕后另有阴谋家。” 离火无忌淡淡道:“不是神君吗?” “神君……”颢天玄宿轻轻道:“不,是云棋水镜黓龙君。他是墨家矩子,身怀目的,我想,很快阴阳学宗就会有人给一个交代了。” 离火无忌笑了:“交代——师父的死是阴谋,这一夜刀宗横祸,是学宗害怕刀剑两宗联手发难。他们……欺人太甚,想逼刀宗忍受此事” 忽然间,离火无忌明白了。 他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颢天玄宿一眼。 颢天玄宿也无言的看着他,这番话,出乎预料,离火无忌很快就平静下来:“师兄相劝刀宗接受这个交代。” “离火无忌……”颢天玄宿平和的说:“这是最好的结果。是道域的,也是刀宗的。” 离火无忌摇了摇头,沉静的说:“星宗不牵涉在内,是对的,婚事取消,师兄自便吧。” 颢天玄宿几乎要苦笑了:“离火无忌,你当真只是为了换取星宗援助么,事到如今,有婚约之系,至少我还有帮你的理由。” 离火无忌停下脚步:“是,我想星宗不介意为我提供容身之所,腥风血雨之中,我也得以幸免,我谢过星宗好意。颢天师兄,刀宗蒙难,不便待客,望你体谅一二。他日离火无忌若能活过浩劫,再请你饮茶叙旧,一叙旧情。” 颢天玄宿走了,离火无忌回了后面厢房,事情至此,他不再遗憾,也不觉解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嗓子里一阵腥腻,他咳嗽一声,连忙用袖子捂住,又咳了起来,潮湿灼热,暗红如火。 “二师兄……” 床上之人一声呻吟,离火无忌顾不得其他,转过身去。千金少睁着眼睛,在打量他。离火无忌柔声道:“好了,你我都这样狼狈,谁也别惊讶了。”他擦了擦嘴唇,又去拧了帕子,擦了千金少干涩的嘴唇,额上的虚汗,还有一片潮湿的眼睛。 “看来我不用找大师兄报丧了。”离火无忌放下帕子,笑了,泪水又落了下来,千金少看了他一会儿,手举起来,离火无忌一愣,道:“饿了么,只能喝些粥,你伤势还重——” “二师兄……别笑了,”千金少闭上眼睛:“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