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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他脱了外衣,躺在榻上。房间里燃烧的香饼有股熟悉的味道,一缕轻烟从案几上摆放的博山炉里袅袅而上,博山炉上雕这海上的三座仙山,在汉代贵族中极为兴盛,汉武帝时龙脑香、苏合香从南海传入,贵族人家便将这些香料制成香饼,放在炉中焚烧,香味纯正又无烟火之气。房间里灯火已尽数熄灭,只余窗外挂在廊下的一盏灯笼还透过素纱窗投进一些幽明。尉缇仰望着浅紫色帷帐上绣着的升仙图,正昏昏欲睡间,突然一阵风呼啸而过,博山炉旁边摆放的一盏早已熄灭的小油灯突然窜亮了青蓝色的火焰,白纱屏风后面有人影若隐若现。尉缇吓了一跳,赶紧将床边的短剑摸到怀里,眼见那人影从屏风后面转出,却是穿着玫红禅衣的主人,只是一头黑发披散了下来,脸色在青绿色的灯光中略微有些可怕。“原来是主人深夜来访啊。”尉缇长舒了一口气,用剑将油灯挑亮了一点,登时暖暖的黄光溢满房间。“我来请尉郎君看一卷书。”主人却神情肃穆,眉头微蹙,全然不似刚才见客时含嗔带喜。尉缇少年心性,虽然略觉奇怪,也不细想,便跟着主人往屋外走去。主人手里拎着一盏莲花形鎏金银提链铜灯,带着尉缇绕过了九曲悠长的回廊,又穿过花园小径,来到一株棠棣前。“就埋在这树下。”尉缇犯愁到,难道还要我将土挖开?但他天性随和,也不介意,拔出短剑就开始挖了起来。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主人默默看了一阵,突然一阵风吹过,主人早不知所踪,只有一盏鎏金银莲花灯端端正正摆放在地面上继续为尉缇照明。这些变故尉缇恍若未闻,他只觉得土里埋着的东西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将他的全部心神都聚集到这上面去了。终于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尉缇拨开表面浮土将匣子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存放着几卷竹简,均用绢袋包裹,还用丝绳束住袋口。尉缇随手拣了一卷出来,将丝绳抽开,从里面取了竹简展开来。这一看却不得了,里面竟是一卷汉朝时的引魂秘法,书下这个法子的人在密函里向皇帝禀告,如果使用得当,不管是什么夫人还是将军,只要陛下愿意,都可以召唤来到御前服侍,一如生前同样。尉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处在窥探不可知的秘密的兴奋中,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想快点将这秘密毁尸灭迹才好,不可让,不可让那个人知道。不属于自己的战抖中尉缇默默将竹简凑近了提灯中跳跃的火焰……直到一声陌生男子的断喝叫醒自己:“你在干什么?!”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有些称呼忘记改了,捉了前几章到这里的虫第38章开元十年04尉缇猛地睁开眼,原来天色已经亮了,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衣裤均被晨露打湿,风一吹就直打哆嗦。在自己近处,一张放大的季子的脸正焦急地说:“你总算醒了,我们还以为你中了邪,怎么叫都不醒。”尉缇站起身来,周围哪有什么宅子和庭院,身后只有一个高高隆起的墓冢,土上长满荒草,还散步着一些矮小的灌木丛,那灌木开着白色的花朵,花瓣上一圈淡淡的绿边,可不就像昨夜侍女所着的衣服搭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缇问。他明明记得自己刚睡下,便被主人唤去取一册书,根本不到一个时辰,醒来却早已旭日高升。“我们是遭了狐狸了。”郑六悲痛得说。原来郑六他们早上醒来,发现所睡的柔软被褥变成了几片树叶,自己睡在地上,夜里所见的房子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这时应天赐一路小跑过来,对尉缇大喊:“舅舅你可醒了,我去问了名农夫,他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说完应天赐便拉着尉缇的手往田埂走去,只见一名老农扛着锄头站在田边,眼里看着他们,颇为惊讶。“这位老伯可知这是何处?我们夜间投诉一户人家,早上醒来便在此处了。”尉缇上前询问。“你说你们在这里住了一夜?”农夫听罢神色更惊,“你可知这里叫做什么?”“请老伯赐教。”农夫嘴里答出三个字:“野狐城。”却原来此处荒冢离茂陵不远,以前有人居住在附近,凿冢取土,战乱时人去窟空,野狐来居,因此当地人叫做野狐冢。寻常人是不会在墓冢上睡了一夜的,农夫连连叹道:“原来此处居住的野狐也成了精。”“原来住户是何时弃居的?”“五百年前。”郑六回忆起昨夜主人的容貌,越想越觉得不似凡人,他心系主人安危,谢别过了老农之后便要带大家往牛车上走:“幸好昨晚那些畜生没有害我们,郎君和小郎君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尉缇跟着他正要走,却顿了顿脚步。郑六心急,忙喊:“郎君又怎么了?”尉缇说:“你等我一等。”说完便抛下众人,绕着墓冢走动起来。这尉家郎君从小就是不怕鬼的,小时候几个兄弟姐妹围在一起听大哥讲鬼故事,邢姨所出的一对兄妹尉绾尉翡胆子最小,吓得抱在一起哭。尉缇当时才六岁大,比老五尉翡还要小上三岁,粉雕玉琢似的一个娃娃,只眨巴眨巴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还故作老成拍了拍尉翡的肩膀以示安慰:“莫哭莫哭,大兄讲得可有趣了。”因此这会虽然真的碰到了野狐成精变化之事,谅这青天白日头妖精也不会出来害人,便也全无惧意。这被唤为野狐城的墓冢是一座小山包,附近也有几个高矮不同的小山包,想来都是有些地位的人的陪葬。尉缇绕着墓走了半周多,终于看到一株棠棣,已经结了青中透红还未全熟的果子,可不就是昨夜见到的那株。“郑六,将土挖开。”尉缇指了指树下。郑六虽然一头雾水,不过既然郎君下令,少不得按照他的吩咐将土一点点地掘开。挖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印象中那个木匣,尉缇皱眉道:“换个地方挖。”郑六又在附近挖了起来,应天赐在一旁呆得无聊,舅舅一颗心全系在找东西上了,季子又坐在树荫下发呆不与他玩,他一抬眼看到一只碧绿色的蜻蜓,透明的翅膀上点缀着金色的斑点,忙追了过去。那蜻蜓飞飞停停,栖息在靠近地面的一株草叶上,应天赐一个飞身扑上去,脚上却在石头上绊了一跤,“哎哟”一声朝着郑六松开的土坑摔去。尉缇见小外甥要摔跤,连忙跑过去扶,可只够着一角衣袖,方才应天赐挖的浅浅的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