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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话,那时候能做的事就是站在一旁看着大家。但是殿下不一样,他是个很温和的人,他看到我一个人在旁边,会主动来和我说话。”顾淮生哑然,晋雪年说的事,其实他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会主动和晋雪年说话,大概也只是自己性格使然,不愿意气氛太冷所以随口说的无心之言罢……他不知道自己在晋雪年的记忆里居然这样好,好到让他有些无地自容。“殿下喜爱吃甜食,有一次我无意中尝到厨娘做的高粱饴,觉得殿下一定很喜欢吃,于是偷偷跟着厨娘学了好几天,最后总算成功做了出来,而就在那时候,大梁战败,先帝将二皇子送去后越做质子,大家聚在一起为他送行,我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只能悄悄把饴糖塞到他的行囊里,”晋雪年微微仰起头,瘦削的下巴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孤零零地看着天空,“可惜了,我还想等他回来亲口问一问的,也不知道他吃到了没,好不好吃,知不知道是我做的……”顾淮生看着他,只觉得胸腔里翻江倒海,震惊、愧疚、动容等种种情绪堵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咬了咬舌尖,刺痛将血液里沸腾的陌生冲动狠狠压了回去,半晌后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复道:“他肯定吃到了,很好吃,如果他知道是你做的,一定会很感激你。”很感激。最难熬的那个夜晚,周身是腐烂的尸体发出的恶臭味,乌鸦和野狗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等着他彻底断气,而那时舌尖上传来的微微发苦的甜意,却让他迸发出了最后的求生意志。糖已经变了质,然而却是他吃过的最甜的糖。作者有话要说:争取再三章内就把晋小年救出来(握爪!)第5章原是故人(三)这天白天,薛梓奴死皮赖脸地拉着顾淮生下棋。他早就腻了整日研究曲子的日子,本想着换换心情,谁知和顾淮生下棋却让他心情变得更糟糕起来。“不下了不下了!”薛梓奴苦大仇深地瞪着棋盘半晌,忽然扔下手中棋子,将棋盘上的棋子乱搅一通,耍赖道,“哎呀不小心弄乱了,这下可下不了了,就算平局吧。”“没关系,”顾淮生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拾着棋子,“我可以复盘。”薛梓奴一噎,半晌没说话。就在这时,顾淮生耳朵微动,听到不远处自己的房间外似乎有人在敲门。心思急转间,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道:“好了,既然你又不想作曲子,又不想下棋,不如我就先回去了。”一想到又要只剩自己百无聊赖的一个人,薛梓奴小脸顿时垮了下去,“好嘛好嘛,我们继续下棋,我不耍赖了。”“和你下委实没什么意思,”顾淮生不为所动地走到门边,毫不留情地打击他,“还不如睡睡觉呢。”“你!”薛梓奴弹了起来,正想和他理论理论,谁知顾淮生仿佛有所预料,动作迅速地消失在了门外,一点机会都没留给他。薛梓奴兀自气鼓鼓地瞪着门板半晌,打了鸡血似的去书架上翻棋谱看了。当然,薛梓奴如何化悲愤为动力钻研棋谱暂且不提,这边顾淮生穿过中庭,刚巧遇到正在往回走的晋雪年。顾淮生问:“来找我?”“嗯……”方才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晋雪年本以为是顾淮生想要避嫌所以不见自己,理所当然的同时又莫名生出些许失落来,然而他如今沦落至此,比别人更敏感的同时也更加注重自己仅剩的尊严,一咬牙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谁知竟好巧不巧地在半途中遇到了顾淮生。晋雪年看向顾淮生身后,犹豫地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没事,”顾淮生提议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不用了,”晋雪年伸手入怀,似乎想掏什么,“我来是想和你说……”顾淮生已经越过他走向了自己屋子,此刻推开门打断了他,语气平淡,甚至还透着一丝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外面晒,我们进屋慢慢说。”晋雪年抿抿唇,神情复杂,半晌才应道:“……好。”顾淮生有些被他逗乐了,啼笑皆非地扭头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的屋子会吃人不成。”别人以为善意被自己质疑,晋雪年不由有些尴尬,摇摇头解释道:“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对他笑过了,多少年没有人这样邀请他进屋子了。多少年他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当成“人”的感觉了……顾淮生背对着他的脚步一顿,一息之后才又重新往前走。只可惜晋雪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他有些拘谨地跟在顾淮生身后走进屋子,许久没有像这样脚踏实地地踩着干净的地板了,一时竟有些紧张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摆。从前哪一次被人传唤进屋不是被丢在地板上的,甚至还有一次,全承恩要他跪着摆出最屈辱卑微的姿态,一步一步爬到脚前……他从前好歹也是堂堂将军府的小公子,可是也就是这个曾令他自豪的身份使他坠入深渊。那些人最喜欢将他挺直的脊梁一寸寸打折,将他因不肯出声而咬紧的牙关撬开,看着他满身骄傲粉碎的模样。他越狼狈越不堪,那些人就越开心越快意。他无数次想死去,可是一想到还在教坊的meimei,一想到父亲兄长临走前的不甘悲鸣,想到晋家满门上下的冤屈血债,他就只能咬紧牙关继续活下来。记得刑场上,那个总是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大哥,眼含血泪地看着自己,跟自己说,活下去!他们晋家的冤屈总有一天会大昭于天下,他们晋家一定要有儿郎活到那一天,替冤死的人好好看着,看着世人对他们的忏悔!看着晋家重拾荣光!他答应了。他不能不答应。自此他的世界倒了个个儿,就好像神明在他的命运里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线的那边是憧憬无畏满门荣光,线的这边是无尽苦难无边深渊。这么多忍辱负重的日日夜夜,肩上的重担几乎要将他压垮,心中滋生的阴暗几乎要将他吞没……顾淮生就像一个突然闯入的异类,他给自己治伤,和自己说话,邀自己入室……其实他也没给什么,只是将自己当做一个“人”一样对待而已。可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要求,于自己而言都是那样珍贵。顾淮生一回头看到的便是晋雪年有些呆愣地发呆的模样,心里一疼,克制不住地往回走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拉住了晋雪年的手。晋雪年浑身一僵,条件反射性的一把拍开他的手,“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