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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义正言辞的说辞,好一张正气凛然的面孔。长剑出鞘,龙吟声声。火光跃动,烧得他双眼迷离。师兄躺在他怀里,他的手掌紧紧捂在师兄的胸口,黏稠的血液正不断流向他的手心:“你们休要污蔑伤人。偷取重宝不假,韩蝉早已领罪。至于其他,可有证据?”“证据?你下山后,他与你仍有往来就是证据。今夜,他伤重找你就是证据。此情此景,你依旧护他就是证据。”他们咄咄逼人,映着火光的长剑寸寸逼近,锋利的刀锋带着夜风的凄寒轻轻贴上他的脸,“若无苟且之事,你又怎么对他惟命是从?”阴阳怪气的语调与暧昧不清的话语,招来无数嘲讽的笑声。他愣愣看着这冲天的火光和火光下一张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心头一片雪亮,他们其实早已为他和师兄将罪名定下。降妖伏魔,正道从不屑与邪魔外道多辩一句是非。除恶务尽,终南门下从不错放一名恶徒。缉拿叛徒是本分,斩杀巨孽才是大功一件。夸大其词,好大喜功,不是只有凡夫俗在才会在乎那些看不着的虚名。沾满鲜血的手心不动声色地缓缓移动着,摸到了地上师兄的佩剑:“你过来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只说给师兄你一人听。”火光,血光,剑光,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他从未见过的鲜红。长剑在手,他给了他们想要的一切——一个货真价实的罪名。“逆贼韩蝉,性情冷僻,邪念深重。偷取重宝,不思悔改。更以剑伤人,杀害同门,协助逆贼天机子逃逸,罪无可赦。不诛无以振终南之声威,不杀无以扬天地之浩气。”如是记载,“崇光三年八月末,逆贼韩蝉伏诛。天机子不知所踪。”“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冷静的话语出自傅长亭口中,口气悠远,话语坚定,不由分说拉回他渐飘渐远的思绪。韩蝉强撑起一身傲骨:“只怕道长旧事重提,便是要我今日死。”傅长亭一时之间不曾说话。摇摇头,眸光深深,望见他倔强面容下泫然欲泣的心:“你心有愧疚。”自小长在道观中的他,学的是慈悲,修的是清净,练的是逍遥。一夕之间杀人潜逃,就好比从云端跌落进泥淖。被箍在掌中的手腕蛇一般剧烈扭动起来。鬼魅眼中的怒意亮得慑人:“以命抵命,我问心无愧!”傅长亭随他挣扎,铁掌紧握,如何都不肯松开。被他猜中了,这鬼口是心非。手刃同门,这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口口声声自称无情无义的鬼,戴着无情无义的面具,挂着无情无义的笑容,说着无情无义的话,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懊悔,无时无刻不在铭记,无时无刻不曾忘却。他就是这样的人,生前是,死后依然。越是在意就越佯装无谓,嘴硬心软,脸上写着事不关己,心底刻着普渡众生。这样的慈悲心,他踏错了修行路,不该进白云观,而是该送去伽蓝庙。气极的鬼魅开始大声斥骂。道者一概听而不闻,蓦地拉近他的臂膀,迫他不得不走近半步。傅长亭掌心游移,贴着肌肤握上他的手。韩蝉惊怒交加,眉头一紧,十指尖尖,暴长的指甲毫不客气地擦着他的手指竖在两人面前,甲光点点,指尖上同样带了毒,幽幽的蓝光在鬼魅的眼中闪烁:“放开!”道长对他的威胁视而不见,依旧垂着眼,五指在他的掌心与指根间一一抚过,最后覆上他右手无名指处的疤痕,摩挲抚触,好似要从这反复的触碰中体悟断指那一瞬的痛楚。“以命相抵,这足够了。”傅长亭说。沙哑低沉的嗓音穿过鬼雾,一字一字安抚着焦躁的鬼。韩蝉的挣扎停止了,视线下落,停留在两人交缠的手上,而后迅速撇过了脸。傅长亭总会这般莫名地握他的手。一同喝酒的夜晚,韩蝉醉了,发颤的手拿不住酒盅。那头的他低笑着伸过手来,替他扶正将要倾倒的酒杯。修剪得圆润的指尖擦过挂着酒液的杯沿,攀上他的手,生着薄茧的指腹划过每一寸掌心,拇指来来回回压在他的断指上徘徊。道者炙热的体温透过手指窜遍鬼魅的全身,韩蝉立时绷紧了身体。他却依旧自在,捏着他的手,斯文清雅的面孔端端正正摆在月光下,寻不见一丝羞赧。牙酸rou麻的问候这木道士说不出口,只是因他垂眼那一刹的柔情,牙尖嘴利的鬼魅也再说不出其他。这世道,于他傅长亭而言,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醉倒前的最后一刻,鬼魅愤愤不平地想。(十二)下四下无声。沉默的气氛让游走的鬼雾也变得缓慢,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树间“哗哗”作响,依旧无风,叶片的抖动却逾显尖利。“道长不远千里赶回终南,不应只为祭拜先辈这般简单。”手指间传来的温暖美好得让他空空如也的胸膛一阵闷痛,韩蝉强自镇定气息,抬眼看向傅长亭身后的银杏树。“贫道在终南山下查到一件事。”拇指执着地绕着他断指上畸形的凸起画过一圈又一圈,傅长亭再进一步,与韩蝉站得更近,“去年初,终南山下的村落中出了一件怪事。有人夜半潜入村中行窃,被巡夜人发现后化雾遁走。事后,村中家家户户清点明细,发现并无遗失。”“那是因为发现及时,贼还未下手就被巡夜人赶跑了。”韩蝉插嘴道。“也许。”道者顿了顿,复又继续讲述,“后来,有人发现,自家在村后的田地被人挖了一个洞。洞口很小,洞边还留着几片碎骨。而那里正是巡夜人发现夜贼的地方。”说到此处,傅长亭又停下。韩蝉不说话,勾着唇角静静等着下文。道者回想了一会儿:“贫道有幸,此番回去也在村中见到了。是指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