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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昕看着徒儿欣喜的样子自嘲,自己老了。念儿在眼前晃荡的时候也就罢了,望着他乖巧可爱的样子胜过其他;怎么每天区区上学堂的几个时辰,就无聊得紧?当真到了垂暮之年,耐不住寂寞了……此番出去游玩,既可带他增长见识,也可以给形影相吊的自己寻个由头,让念儿多多陪陪自己。这日,念儿要和夫子告假,心里有事,连带念书都失了专注。不住的瞟着立在墙角的沙漏。一个侧头,瞧见了窗口立着一人。念儿记性极好,当初因着师父又特意留心过此人,只消一眼,便认出了来人。阔别四年,这张公子面上少了初见时的活泼可亲;身上带了几许心力交瘁的沧桑之感。念儿一再偷偷打量,想要寻一个更为贴切的形容,淡漠?不近人情?久经官场,有了架子?张公子,哦不!张大人在窗口瞄了一圈,又悄悄的走了。念儿凭直觉断定,他定是来寻夫子的。好不容易熬到老先生宣布下课,念儿起身,也要去寻一寻那风流儒雅的夫子。老先生端着一副厌世的脸,好在也不管庶务,只要和夫子打过招呼,自己就可以和师父出门去浪。想到接下来的数天甚至数十天都可以和师父朝夕相对、同吃同住,心中高兴溢于言表。后院,夫子的起居室。还没进门,就瞧见了夫子与那张公子抱在一处。念儿打住,微觉不妥,又退后半步。只听那张公子俯在夫子肩头,闷声闷气的啜泣出声;夫子拥他入怀,轻拍他的背部,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道:“好了,好了。”念儿觉着这般偷听墙角,更为不妥;贸然打扰,也是尴尬。无法,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只能待会再来。心中感慨,这二人关系当真要好,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应当就是如此。再反观自己,除了师父,再不敢对谁交心。乍一看和谁关系都似不错,但自己知道,知己好友,一个没有。复又笑笑,得师父一人,足以。再见时,二人已恢复了常态。双双背手立在门口,要走不走。念儿走近,先执晚辈礼和二人问了好,又仔细的说明了来意。张公子见少年和自己问安,吃了一惊,反复琢磨,才记起四年前的幼童来,打了哈哈,言道定要去拜访黎昕。念儿笑面婉拒:“我们师徒不日就会启程,张大人莫要扑了空才好。”心中醋意横生,你再和我师父一通搂搂抱抱、哭哭啼啼,如何了得?虽然知道不大可能,却也要防范于未然。那人直道可惜,念儿和他寒暄,宽慰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自家师父那点逢场作戏的把戏,学了一个透彻。再和二人道了别,收拾了书本,回家。果不其然,师父又立在院门等着自己。念儿快走几步,一个飞扑,搂了黎昕。“今日怎么这样晚?”“师父你猜,我见着谁了?”黎昕笑笑,心里推敲:故人;念儿也认识;他这般来问,应是许久未见的。松开念儿,道:“莫不是那客栈小二?”“非也!”念儿主动牵了师父的手,拉他往小院里走。“是张公子!那个与你相见恨晚的小财主。”“哦?”黎昕拖着长长的尾音,语带疑问。见着正在火房忙碌的哑伯,念儿甜甜一笑,出声唤他。又飞快的跑进屋中放了书包,再出来时从桌上捻了一块红烧排骨在啃。“他来学堂了,和我们夫子关系很是要好。他还说要来拜访你,被我回绝了。说师父要陪我玩去,没空搭理他。哈哈!”又去火房取水洗手,对着哑伯卖乖:“哑伯最好了,排骨好吃。”哑伯咧着嘴笑,起锅了最后一个菜式,今日算是给念儿提前庆祝,多做了几个菜。他向来不和他们师徒一并用餐,做完吃食就走,下山要陪女婿、外孙一道吃饭。伸手在他肩膀拍拍,高高兴兴的走了。念儿端了菜盘出来,与黎昕一同入座。又接起话头:“我们夫子极为明智,就不去趟那官场的浑水,”念儿咬了筷子,回想张公子那一脸的憔悴和俯在夫子身上哭鼻子的样子,继续道:“师父是没瞧见小财主现在的模样,啧啧啧……与当日那个神采飞扬的书生,不可同日而语。”一边说话还一边摇头,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黎昕听罢,倒也了然,说道:“与其车尘马足,高官厚禄,不如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夹菜送到念儿碗中,复又叹息道:“像你夫子一样可以任性妄为的人毕竟不多。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念儿没来由听出来,这句身不由己说的是黎昕自己。这种话他听过很多次,黎昕偶尔透出的口风里,总有诸般端倪。可他不敢,不敢深究……对着黎昕笑笑,不动声色的叉开话题,“任性妄为的夫子已经准了我的告假,师父想带我去哪?”“你想去哪?”念儿忽然笑得春风得意,没头没脑的回道:“我跟你走!”第27章十三岁从去年游玩回来后,老马的状态一直不大好,病怏怏的没有精神,日渐消瘦。这日更是倒在了小院门前,只剩偶尔打个响鼻。出门去上学堂的念儿见了,吓了一跳,赶紧唤来师父瞧瞧。二人原是给老马搭了一个简易的马厩,在院子后头。可这老马生性喜欢自由,平日里在这山头四处闲逛,倒不常回马厩。黎昕需要用它,抬手吹了口哨,它就动作麻利地回来了。黎昕蹲下查看老马,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倒也真似耄耋垂暮。片刻,黎昕起身,对着念儿笑道:“无妨,相思病。”念儿又是一惊,它个日薄西山的老马,怎地也害这种风华正茂的病?不过师父如是说,定有他的道理,且安了心下山去。再回来时,老马已被挪去了院后的马厩。念儿取了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