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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二十三章

    乐无异不记得那日与百里屠苏究竟纠缠多少回,沉梦醒转之后,通身的酸痛提醒着他,昨日疯狂已然跨过他能承受的界限。

    其实细说来,百里屠苏的触摸与起伏未曾真正施力,甚至可以说是情热之中隐藏着一点刻入本能的温存细心。那个人会在动作的时候托住他的后背与头颅,避免过于激烈的摇晃造出无意的磕碰。草叶被躯体压折的青闷气息混杂着交合之间蒸腾的汗意与热气,乐无异躺在矮草之间,后脑被百里屠苏托在掌中护着,脸颊则发着烫,规律地摩擦过细草嫩尖。天幕之上云层半掩的月亮摇晃出重影,天幕之下交叠的人体以喘息融合彼此混乱的意识。乐无异在快意最重的时候环抱住百里屠苏的脖颈,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怀抱一轮对照的月,月夜微光因动作的紧促愈发盛大耀目,盖过树影草丛,甚至盖过眼前不知疲倦的男人,最终覆盖一切物,于顶点处碎作银色的花。

    乐无异坐起身,打量四周,这才发觉眼前已然不再是荒无人烟的野外,而是一间别有雅趣的屋舍。房门半掩着,可见外头白墙黛瓦的院落,宅院算不得大,中央置一瓮莲荷,不知其中会否有红鱼游动。水瓮之外则是紧闭的院门,东风吹掠青竹,细瘦的影随幽响一道摇晃。乐无异环顾过每一寸角落,并未寻到百里屠苏的影踪,此间唯一活物不过一只梳理毛发的翠鸟,被养在金质的细笼里,鸟笼顶端吊一根彩绳,长长垂将下来,以作观赏。

    雀鸟梳理罢最后一根翘起的翠羽,顺着头颅扭转的方向,去望床榻上一样被好生将养着的人,黑眼睛一眨不眨,被养惯了似的,并不怕人。

    这是百里屠苏养的鸟?

    从未听过那人这样的喜好。

    乐无异在床头摸到一套干净衣物,是他穿惯了的颜色与式样,他有些惊讶,百里屠苏竟没有效仿话本子里头的好色山匪,掳掠良家子的时候,千般算计万般防备,即便对方睡着了,也不懂得惜玉怜香,一样要在美人头脚手腕处捆上麻绳,蛮横绑缚。

    也是,那些虬髯狂客大多没有哪一个能够抱得美人归的,最终往往被美人命定的英雄闯上山去,赔了老窝,丢了娇娘。

    这样看,百里屠苏是个斯文人。

    不再胡思乱想,乐无异趿着鞋下床,懒懒地走向窗前,隔着再寻常不过的镂空菱花纹,去看翠鸟明亮的眼睛。

    那鸟不怵分毫,向着他啾啾鸣啭起来,清而亮的鸣声婉转绕到梁上去,乐无异一时忘记被人困于此地的憋闷,心神只被鸣声牵引。

    兴许这便是百里屠苏驯养鸟雀的缘故。

    乐无异走不出院落,索性闲闲于四周逛着,逗弄罢翠鸟,便搬了房中矮凳,踮起脚去看外头的景色,试图从山峦的颜色与起伏之中寻出马迹蛛丝,推想出此间究竟是哪处地界。

    可惜世上的风景大略都是一样的,山林青绿、溪流汩汩,间或有绿柳红花、自在飞鸟,面目相似的点缀。

    虽推不出所在,乐无异仍旧没有打消逃离的念头,眼下百里屠苏不知处理什么事情,暂且不在此地,院落中既无陷阱,也无凶兽,唯一的活物不过一只只懂鸣啭的翠鸟,他若此时跑了,百里屠苏不会知道。

    只是奇怪,百里屠苏明知他会醒转,为何还将他置放在一座无甚防备的寻常院落,且养个无害鸟雀来陪他。

    怕是没有这样简单。

    乐无异无趣地回到窗前,恰逢腹中寂寞,瞥见桌上琳琅的点心。

    他向来不同百里屠苏客气,当下便坐在那里专注用起来,百里屠苏知他喜好,预备着的皆是他平素爱吃的样式,观其色香,应当是专程买来的。

    这样想来,此间不会离市镇太远。

    肚腹得以慰藉,乐无异渐渐觉出一点无聊,兴许是年少时相伴太久,百里屠苏算准了他的心思与动作,待到乐无异百无聊赖倚靠在床头向右摸索的时候,几本当下时兴的江湖故事集子恰巧出现在枕下。

    乐无异歪在床头信手翻看着,风月男女、恩仇快意、夜半鬼语,故事中尽是现世寻不到的奇事,胜在消遣,最合他口味。

    翠鸟一样无聊,再度鸣啭起来,不闹人,细而婉转的声响成为书中故事的陪衬。窗缝漏来一点不知名的花的幽香,乐无异任由柔风吹拂鬓发,只因睡意一寸寸缠磨上来,手指仍抵着书上那句偷欢男女定情的鸳鸯小帕,头颅却渐渐歪下去,慢慢地落在枕上。

    梦里也是鸳鸯蝴蝶幽会诉情的情形,以至于醒来之后看到百里屠苏俊朗的面目,只当故事中的翩翩郎君化作真形,效仿书中行径,要与他执手低诉情衷。

    “这位……”

    定睛去看,这才将前一句吞入肚腹,呆怔着看了许久,本想脱口问出百里屠苏先前的去向,又想起自己的立场,霎时转了脸色,效仿着百里屠苏平日冷面待人的神情,不漏出一点笑意,也不肯先一步开口。

    百里屠苏掳走了他,且不肯放归回去。

    乐无异低着头,想起那晚厮磨纠缠的情形,按照书上看来的理,原本应当生恨的,然而他又隐隐知晓自己那些隐秘的配合与快意,这与黑白分明善恶两端的道理不同,他仿似一个合谋者,虽不动声色,却接受百里屠苏对他的所有动作,即便挣扎踢踹,也只是象征一样,并无真正的力气。

    他甚至有些读不懂自己的身体是否与心魂割离。

    可是心魂,似乎也不似想象中那样坚不可摧。

    幸而乐无异向来不是为难自己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宁愿不想,只将源头推向百里屠苏。他寻出最妥帖的态度,拉开一些距离,道:“屠苏,你究竟作何打算?”

    百里屠苏并不逼近,他总是这样,自幼时便懂得不过分靠近,给足乐无异自在的空间:“无异,你应当知道。”

    然而宽和背后,却是毫厘之间的,不断向前的深重拖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