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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宝镜

    八月初九(9月18日),晴

    诺斯拉一行人各自收拾好行李,准备好随身武器,退房后将行李送去机场暂存,在酒店就餐,等五点半出发。

    酷拉皮卡的胃犹如铅坠,逼着自己尽可能多吃点。今晚如果出事的话将会很漫长,必须留好体力。

    那天在库洛洛住处,两人讨论了很多细节。酷拉皮卡回去后和大家一齐商议,做了更多准备。他深知无法顾及方方面面,决定最优先保障众人的生命安全。如果宝镜竞拍到手,将由他拿到机场,安全起见,他大概率会和诺斯拉其他人分头行动。他想过在万一之时,使用宝镜后当即将宝镜抛弃或者毁掉。镜子毁了就毁了吧 ,能让其他人全身而退更重要。

    酷拉皮卡没胃口再吃了,各种可能性在他脑海里翻涌 ,他不禁佩服莱特 ·诺斯拉的性子,还有心思调动大家的情绪。可能是因为没什么好怕、好失去的吧,他暗自下结论。

    他意识到自己内心阴暗的一面,却不回避。他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此时此刻,比起视诺斯拉组为效命的组织,他更视其为实现目标的工具,他有私心。他距离库洛洛那样的人真的很远吗,往边界跨一步和跨一百步或许在结果上有差别,而有些时候,只要产生了想法,就已经无法回头了。他早有觉悟 ,对一切要发生的事情都有觉悟,他只是……或许因为合作方是库洛洛吧,所以他的心静不下来,脑子里不停地闪过一个又一个可有可无的念头。

    酷拉皮卡叹了口气,退一步想,算了,脑子停不下来就不停了吧。他不免好奇库洛洛使用宝镜的目的,单纯找个除念师应该不至于要以身试险到这个地步。是为了旅团的续存吗,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经历过友客鑫的事,库洛洛应该清楚保证自己存活的必要性,他的能力暴露了七七八八,加上他是单打独斗,他现在对旅团的威胁性没有那么强了,库洛洛不需要考虑旅团的续存(除非有他不知道的人在寻仇)。那库洛洛是为了实现一个更重要的目标行动,有什么目标能如此重要。答案像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抓不住。库洛洛看似洒脱,实际上对他处处防备,他靠近不了,自然无法抓住。也是,毕竟他们是仇人,从这层关系看,他不需要过多关注库洛洛的目标。下一个瞬间,他的直觉又告诉他,库洛洛的目标是库洛洛身上最“柔软”的东西。再下一个瞬间,他感知到“知晓答案”会让道路产生重大的偏移,条件反射似的回避了。

    他质问自己,在害怕什么,害怕像友客鑫那时再次陷入矛盾之中?答案是否定的。他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今晚还没开始,他不可以先输。不,不对,他要赢。他忽然领悟,库洛洛吃准了他求胜的决心,选择了和他合作。他对库洛洛产生的一丁点同情立刻消失了,注意力迅速集中。如果库洛洛连他的反应都能算计到……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他人陆续吃完了 ,众人乘车出发前往拍卖会场。

    秋分前香岛的日照依旧很长,阳光照在中环、湾仔到东九龙栋栋高楼的玻璃窗上,时间仿佛具现在破碎的日光里,从身前滑过身后。分分秒秒过去,离拍卖会场越来越近,路边的街景越来越熟悉 。酷拉皮卡心情达到了奇妙的平静与激动的平衡——他不必再隔着时间去像注视一片海一样注视未至的未来了,来吧。

    临近拍卖会场,路边多了许多低调的豪华车辆。酷拉皮卡只抢到三张入场券 ,经商定由莱特 ·诺斯拉、旋律和酷拉皮卡三人参加。宏基中心不设停车场,车辆将停在八达街上宏基中心对侧的善美工业大厦的停车场。芭蕉、凛仙和蕾拉将在停车场出口、路边等候。

    库洛洛派人提前占了离车库出口最近的车位让诺斯拉的车辆停放。酷拉皮卡从车上下来露面,占据车位的车就把车位让给了诺斯拉组。

    “我在帮福义兴做事,到时候会带福义兴的人配合你们的行动。”库洛洛是这样说的。

    莱特 ·诺斯拉三人核验过证件、 门票 ,缴纳枪械后走进会场。会场已经坐了不少人,库洛洛也到了 ,看了酷拉皮卡一眼后继续和旁边的雇主说话。

    库洛洛穿了正装,仪表堂堂。真是斯文败类,酷拉皮卡在心里啐道。他扫视了会场,来的人和名册一致,为黑帮、富商和散客。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许多参会的人都很警觉,他没法明目张胆地观察。宏基中心是香岛最大帮派信宜安的资产,来的人都有意识在尽宾客之礼,维持表面和气 。

    库洛洛没能搞到座次表,旋律就着参会名册听着谈话,帮助酷拉皮卡、莱特 ·诺斯拉分辨大帮派、大富商所坐位置。酷 拉皮卡记下后,莱特 ·诺斯拉最后和酷拉皮卡确认了一次他们的预算。他们退掉占卜服务收到的定金,逼迫其他帮派履约倒卖出了高价烟酒,并预收了部分款项,有余钱。莱特 ·诺斯拉说可以将名下的一栋别墅抵押出去,已经安排好了相关事宜,让酷拉皮卡尽管报价。酷 拉皮卡明面上答应,心里还是觉得不妥。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主持人登台宣读规则,宣布拍卖会开始。宝镜特别设置了出场、竞拍时间,将在九点十五分亮相。

    物品一件一件拿上来,一位知性的女性拍卖师无缝切换粤语、官话、通用语介绍商品,手中小锤优雅地落下。酷拉皮卡本来觉得宝镜前的商品会拍不完,现在觉得商品不够拍。中间他也举牌几次,在莱特 ·诺斯拉授意下为妮翁拍了一套由人骨拼接的花朵杯垫和冰裂纹陶瓷杯组成的茶具。

    九点零八分,宝镜前一件商品拍出。

    拍卖师对会场众人道,“下一件是今晚的重磅商品。”

    “宝镜!”有人在座位上喊。

    “这位先生,现在不是在录《奖门人》,抢答是不得分的。”拍卖师竖起食指俏皮地摆了 摆。

    众人哄笑起来。

    拍卖师微笑着说,“看来大家都很期待 ,我们的下一件商品——天目宝镜。”

    工作人员推着一辆放着盖红布的箱状物品的小车上台,众人的视线聚集起来。“一、二、 三!”

    红布揭开,露出一台电视。台下顿时嘘声一片。

    “十五分还没到呢,各位先饮水,等下没空饮水啦。”拍卖师继续说着俏皮话。工作人员则忙着给电视接线和调试。

    十五分到,工作人员又推出一辆放着盖红布的箱状物品的小车上台,众人窃窃私语,等到拍卖师发话才停止。

    “这个箱子里装天目宝镜。过去有一位高僧专注修天眼通,高僧坐化前制作一面铜镜,怀抱铜镜坐化。高僧遗体火化后眼睛火烧不坏,化成天目,后人将天目和铜镜装箱,借天目神通力使铜镜观测万事万物 … …”

    酷拉皮卡一行三人知道拍卖师说的内容是编的,耐着性子听拍卖师介绍。酷拉皮卡见旋律犹豫地冲他招手,凑过去听旋律说话。

    旋律说:“箱子里确实有东西,那个东西有心跳声。推车里还装了一个人。”

    酷拉皮卡问:“是那个人在cao纵吗?可是我没有感知到念能力。”

    旋律摇摇头,“不是 ,那个人应该是被麻醉了 … …箱子里的东西 ,恐怕不是好东西。”

    酷拉皮卡心里暗道不妙,听拍卖师说要开启箱门,赶紧坐直了身子。

    “今夜虽无赛马会,但有六合彩。六合彩还有五分钟开彩,接下来我们请宝镜预测今晚的大奖号码。”

    酷拉皮卡见箱子中出现一只念兽,样若老龟,念兽缓慢地张开嘴,伸出长舌,长舌上另伸 出粗细不一的管状物,伸向推车里。管状物不停地鼓动着,没有血液流淌出来,看起来是 在直接吸取人的气。镜面开始显示出一张模糊的票,票面越来越清晰。数分钟后,管状物和长舌回缩,念兽消失,镜面恢复成一片空白。他感到一阵恶寒,旋律脸上露出分外恶 心又惊恐的表情,甚至干呕起来,用口型艰难地对他说“死了”。

    现场仿佛没有人注意到台上安静的凶杀,拍卖师继续调动现场的气氛,“大家记好号码了吗?请看开彩结果——”

    电视的声音被调大,九点半六合彩准点开彩。机械自动搅珠,从设定数字彩球中陆续抽出 六个中奖号码及一个特别号码。开彩结果和宝镜上显示的一模一样,现场的人热烈讨论起来。“交通署没来人?今年有轨电车出了好几次事故了吧。”“……事小,他们还指望着这宝镜呢。”“不如来赌一赌,今晚谁会拿下来?”“不好说,信宜安也经不起其他人联手。看戏啦,狗咬狗。”

    电视被工作人员收走,拍卖师放任着现场的讨论。

    酷拉皮卡被吵得有点心烦意乱,死去的人还在台上箱子里,台下的人都在笑,会场热闹得邪性。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仅仅为了演示,就随意地让一个人死去。他设想过能力的发动需要一些苛刻的条件或代价,他接受不了这个代价,没必要去杀额外的人。

    库洛洛知道宝镜的能力是这样发动的吗。他望向库洛洛的方向,读不出库洛洛的表情。

    库洛洛知道的话,那他是中了计,不知道的话,为了发动宝镜的能力,要把库洛洛杀了吗?库洛洛不可能坐等被杀,免不了一场死斗。如果最后他成功控制住库洛洛,他为什么不让库洛洛亲口说出真相呢?库洛洛说了真相也难逃一死,还真不一定会说。事情变成死局了……照现场的情况看,诺斯拉组竞拍成功后脱身,的确要靠库洛洛的帮助,库洛洛相当于知道全部计划,有很多威胁手段,他不能轻举妄动。等等,最坏的结果是库洛洛放弃合作……

    “介绍是假的,这面宝镜是真的吧?”莱特 ·诺斯拉的问题打断了酷拉皮卡纷乱的思绪。

    旋律不说话,酷拉皮卡硬着头皮把所见讲了一遍,讲了目前看来使用宝镜至少需要付出人命的代价。莱特 ·诺斯拉无所谓,坚持参与竞拍。

    酷拉皮卡发消息问旋律,库洛洛怎么样。

    旋律隔了一会回,库洛洛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

    这个答案此刻显得很微妙。

    旋律应该不记得当时他和库洛洛是怎么吵架的,库洛洛那时也说了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事后他想,怎么可能会一样,库洛洛又不了解他,甚至是他得手了库洛洛才正眼看他。旋律的话不会是谎言,那库洛洛在想什么。他在为过去的真相在拼命,库洛洛有一样的心情,乃至目的?他的推断有几分是合理的,印证了他的预感不是错觉。他感觉有些可笑。既然是一样的,库洛洛能品尝到他苦到极致的心情吗 ,真希望能,他不会放过库洛洛。至少能确定库洛洛是真心想合作,局面是可控的。

    莱特 ·诺斯拉并不能读出酷拉皮卡心中的波澜,见酷拉皮卡换上平时坚毅的神情,放下心 来。

    “现场有人中奖吗,一等奖 、二等奖?”

    “没有呀,我们没有宝镜怎么中奖。”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没关系,这次没中,以后次次中,日日发!”拍卖师举起手中的小锤,“拍卖开始,起拍价 50万。”(注:此处未进行单位换算,以九十年代的软妹币为参考,见谅)

    “ 100万。”

    “ 100万一次……”

    价格被迅速抬高,竞争对手很多,抬至七八百万的时候竞价速度才慢下来。

    酷拉皮卡不急着出手,此前库洛洛和他预估过几个大帮派心里预估的价格。

    “你可以参与竞价,价格到我们猜想的、他们觉得rou痛的时候 ,参与竞拍的路人、不想起冲突的人肯定已经自动退出了……你回去跟你老板商量好 ,总之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越少对我们越有利。”库洛洛这般对他说。“毕竟那些帮派不是一条心的。”

    酷拉皮卡腹谤,我跟你也不是啊。他和库洛洛讨论完竞价事宜,讨论起如何脱身。他意外地发现他们的思考方式很相近,思路合拍,沟通效率很高,在感到不爽的同时略微感到畅快。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竞拍就看你了。”

    酷拉皮卡举牌,“10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