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第四章【家教】
4 这次的家长会孟旖晚心情不算太差，班主任夸奖何念君的作文写得不错，终于让他家小孩风光了一把，新来的数学老师也很客气，耐心地和他说了小孩的问题，还鼓励他小孩只要肯努力一定能赶上大部队。一听老师说要“赶上大部队”，孟旖晚脸上的笑就慢慢凝固住了，何念君这两年的数学成绩还在原地踏步，稳坐倒数第一的宝座。 以前孟旖晚没怎么cao心过小孩的成绩问题，学的东西都不难，班里同学的分数相差并不多。可是一到了四年级，数学这一科的难度明显增加了，第一学期其中考试的成绩一出来，孟旖晚拿着一张69分的数学卷子愁得大半夜没睡着觉，数学老师告诉他何念君和倒数第二名差了二十分。为此他咬牙请了个家教，他满怀希望地把小孩送去了老师家里，老师是班里第一名孩子的家长介绍的，说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两个小时的小灶课结束后，高材生笑眯眯向孟旖晚伸出了手：“八百。”孟旖晚以为他听错了，高材生又笑着重复了一遍：“一个小时四百，两个小时八百。”这之后他给何念君起了个绰号叫“何八百”。 何念君今年读五年级了，班里换了个数学老师，开学第一天他哭着跑回了家。孟旖晚问他怎么了，他说今天的开学测验没考好，孟旖晚还以为多大点事，可是随后小孩又说：“新来的数学老师说要找我妈谈话，小辫儿就在下面接话茬，跟老师说我没mama，然后全班同学都笑话我。” 想着小孩的数学成绩，孟旖晚又失眠了，语文再好也是偏科，他担心拖得久了小孩连高中都考不上。翻着微信里为数不多的联系人名单，犹豫片刻，他点开了俞南雁的聊天框，简简单单一句话他打了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俞大夫，能麻烦您给何念君补补数学么？”卡着两分钟的点，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他撤回了那条消息。扔了手机关了灯，他再一次尝试入睡，结果刚闭上眼手机响了，是俞南雁的电话。 “怎么了？什么事？” 接了电话，孟旖晚却没吭声。 “喂？孟旖晚，你在听吗？快说话。” 孟旖晚叹了口气：“孩子明年就小升初了，数学太差了，老师天天呲儿我，呲儿我不会教育孩子，外面家教贵得要死，我也不会辅导功课，我急啊。” “我知道了。”电话那头俞南雁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这边在值夜班，先不说了，过两天你带孩子过来我看看。” 听对方这么说了，孟旖晚心里踏实了点，俞南雁是个做事靠谱的人，凡事三思，只要应下来的事就一定会办到。自从何思君走后，他就不再总对俞南雁剑拔弩张了，他心平气和地讲话，那人就心平气和地听，如果孩子有事需要帮忙，那人也都会爽快地答应下来。一来二去，他跟俞南雁慢慢熟络了起来，有时候他觉得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今晚值班的工作有点多，放下电话俞南雁赶去了急诊，他又连续从阎王爷手里抢了两条人命回来，等再坐下来天已经完全亮了。实习的医生给他带了早饭，他喝了口豆浆，随便吃了两口包子，换了衣服，快步走出了医院。过了十字路口，他拐进了一条小路，小路里有一所小学，小学的对面是一家文教书店，他走进去，站在五年级的数学教辅书架前细细地看。看店的老板给他推荐了几本金牌教辅书，感叹现在小孩学的东西越来越难了。见他瞧得认真，老板搭话说一看他就是知识分子，孩子肯定很聪明，说着又塞给他两本奥数题集。这一句可把俞南雁逗得忍俊不禁，他说：“我家小孩连鸡兔同笼还闹不明白呢。” 俞南雁还是多买了一本奥数题集，到家翻看着这本题集他不禁兀自笑起来，他给孟旖晚打了个电话，告诉那人明天他休息，可以带念君过来。电话那头的孟旖晚对他说了几句rou麻的好话，谢谢他百忙之中还惦记着小孩的事，他听着腻歪，叫那人赶紧闭嘴。 孟旖晚并不知道自己在俞南雁微信里的聊天框是被置顶的。看到孟旖晚发出又撤回的消息时，俞南雁刚宣布了一个病人的死亡，他坐在休息室里还没顾得上喝水就给姓孟的打了过去，姓孟的没吭声，他起了急，心里燥得慌，一听是想让他给孩子补课，他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担心孟旖晚又一个人晕倒在大马路上。 大概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俞南雁忙着带学生搞科研，孟旖晚忙着排戏评职称。为了保持最佳的形体状态，孟旖晚每天吃得比猫还少，早上就吃两个水煮蛋，中午跟着团里吃盒饭，油大的菜得放水里涮涮，米饭只吃一半，晚饭直接省了不吃。团里的人都说他是拼命三郎，就连郑小琳见了都说他要脱相了，不能再瘦下去了。他总说，熬过这会儿就好了，可他也清楚，这样熬下去迟早会出问题。问题出在那部戏正式演出的前一天，他挤出了半天的时间去给小孩开家长会，却晕倒在了离学校只有几百米的马路牙子上。他直愣愣地栽倒在地，体温从四肢的末梢开始渐渐冷却，北京三月漫天的黄沙飞土在他眼前扭曲成了无数个血红的漩涡，各种嘈杂的声音在耳朵边嗡嗡地响，像是有人拿着锥子在他脑子里哐哐砸洞。他张着嘴，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彻底没了意识。 孟旖晚睁眼后的第一句话令俞南雁有点生气。这人有气无力地问他：“怎么是你？” 他说：“路过的好心人用你的手机打到我这里了，我看离得也不远，就让救护车送我们院来了。” 孟旖晚又问他：“好心人怎么打给你？” 他停顿了一下，说：“人家说你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说我是医生，要我来救你。” 孟旖晚没有再说话了，只睁着一双半死不活的眼睛瞅着他。他继续说：“救护车的车费我替你垫上了，一共花了二百五，你是给我现金，还是微信转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