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年很短

    陆明呦手底下缺人，跟秦家、孟家不过是因利而合，哪一日因利而分，也不足为奇，与孟家倒是有几分真心。

    孟瑞一心为了女儿，便要支持她这个女帝。

    因为女帝登基，他的女儿，才有当官的可能性，不是那种掌管宫廷隐于内的女官，而是正大光明的朝堂之官，以女子之身列于文武百官之中。

    男帝登基，是不会给他女儿这个机会的。

    但问题是陆若辰也是女的！

    陆明呦细数跟自己利益绑定之人，不过两个而已，陈景纯纯平民出身，杀了虞家少爷，这种弑主之举，目前没人敢说三道四，是因为有她这个皇帝撑腰，但实际上青水都是世族，背后对陈景的看法就五个字：弑主的奴才。

    她一旦倒台，青水世族会不会撕了陈景都说不准。

    陈景不是个笨蛋，也算一点既透，目前正在夜以继日的练兵。

    秦星柏是她的皇子。

    地位这东西，可以步步升，不能步步降，少年人尤其承受不了这种落差。

    十几个兄弟里，秦星柏原本是最透明的一个，现在被记在陆明呦名下，成了皇子，排众而出，鹤立鸡群。

    他或许一开始没什么感觉。

    但是当陆明呦带着他，一次次从俯首帖耳的秦家人中间走过，昔日比他更高贵、更受重视的兄弟，现在只能跪在他面前，次数多了，习惯了，秦星柏还能回到从前吗？

    他的兄弟们已经朝他跪过了，他现在是皇子，将来是皇帝，那他的兄弟们跪得心悦诚服，说不定还要以此为荣。

    但他若是跌下，若是哪一日不是皇子，又成了秦家众多儿子里，居中的、最不起眼的一个。

    已经向他下跪过的兄弟们，只会以此为屈辱，然后愤怒，最后去消灭带给他们屈辱的人。

    秦星柏尚不能清晰明白地想通这些道理，但他也隐隐觉察到，他回不去秦家了，他也不能放弃皇子之位。

    至于为什么不能放弃，如果放弃了，他再回秦家，秦家人会怎么对他？向他下跪过的兄弟会怎么看他？

    他不去想。

    陆明呦也不点他，因为有些想法和认知，朦胧着更具有威力，就像一些恐怖来源于未知一样。

    春意融。

    窗外传来“嘿！”“哈！”的声音。

    秦星柏描摹字帖的手一抖，毁了一张好字帖，他干脆自暴自弃，放下毛笔，满脸都是痛苦，捂着耳朵道：“好吵啊，我烦死小孩了！”

    “你才比他们大几岁？也就六七岁，再过六七年，他们就长成你现在这样了。”陆明呦语调轻盈地说道。

    奇人异士，各有所志。

    她有皇帝的名头，但论起名声，实在比不过十四姐，虽然也能吸引一部分人，但质量就让人心碎了。

    陆明呦搜罗了一群十三四岁，身强体壮的小孩，男孩女孩都有，俱是高个子，若不看尚显稚嫩的脸庞，只看身形，有的比她还高，有的比她还像一个成年人。

    没关系。

    她慢慢养，她自己培养。

    陆明呦吸引不来已经成才的人，那她就自己培养一群可以成才的人。

    这群小孩有的是从青水世族里挑出来的，有的是从富贾家里挑出来的，也有的是流浪儿，总之这群小孩或者背负家族的希望，或者背负自己的希望。

    “六七年？好长啊，那时候你我都二十六七岁了，感觉好老，都快三十了。”秦星柏坐没坐相地趴在桌子上。

    他才二十初，尚脱不了少年心性，一听六七年便觉得很长，一听二十六七岁，便觉得跟三十岁无异，四舍五入，等同老人。

    “六七年很短。”

    如春光一样短。

    陆明呦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