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寻欢
简舒月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已经彻底变黑,沉沉地映出她的脸,神色依旧不分明。 手机放在桌前,屏幕上是一串号码。 她的手放在一边,纤长有力的手指规则地轻扣着桌面,眼神停留在桌面的一张相框上。 那是顾唯的毕业照,和身边的朋友勾肩搭背的少年,笑得浑然不知世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窗外的云把最后一抹阳光遮住了。黑暗从外渗入,开始吞噬整个空间,慢慢地连相框都笼罩在阴影中。 简舒月终于按下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了,一个娇柔入骨的声音传来: “嗯呢…哟…简大小姐……什么时候…嗯…想起我来了…啊…” 这一句话中的停顿和尾音,足够让任何一个性功能正常的男性浮想联翩。 更别说听筒里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粗重的喘息。 男性的喘息声。 简舒月不用想都知道对面在做什么。 她的脸上毫无撞破的尴尬,也没有女性该有的羞赧,只是用吩咐工作一样的口吻说道: “今晚安排一下。” 对面突然一点动静都没了。 紧接着“啊——”地一声,一阵尖叫在手机里炸开。 简舒月已经提前降低了音量,仍然被这声尖叫震得耳膜发疼。 “下去。” 杜茵把身上的男人推开,裹着床单走到窗边的靠椅上坐下,缓了缓刚才受到的刺激,脸上浮现出兴致勃勃的神情,清了清嗓子:“简总,你的意思我好像没明白。” 任何一个生意都不会比这个电话更刺激了。此时她不逼简舒月多说一点都对不起自己。 “那就算了。” 简舒月的声音平静得很。 “老狐狸”,杜茵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仍然乐着,笑道:“别呀,怎么能算了。” 她从茶几的花瓶上摘下一片新鲜的玫瑰花瓣,用手指碾磨着。 “老树开花,多少年见一回,稀罕死我了。从前我可是在外夸口过,我倒贴再多的钱都买不到你的光临。” 女人满脸都是看戏的笑意,心情愉悦地朝床上的男人招了招手,男人见状温顺地走了过来。 简舒月在那边没应声,但这分毫不影响杜茵的心情。 “要什么样的?熟的,还是嫩的,烈的还是……老实巴交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男人弯下身来,覆手将碾碎的花瓣抹在男人的rutou上,慢悠悠地给那点粉嫩上色,玫瑰红艳的汁水从男人的胸膛慢慢流下。 男人被碾弄得厉害,已经发泄过的性器重新抬起了头,他受不住地跪下来。 杜茵恶意地拧住了她的杰作,正要说一句没用,却见男人一只手撩开她身上垂下的床单…… 偌大的办公室里全黑了,灯还没有打开, 简舒月放任自己陷在黑沉的阴影里,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她拿起手机,放在唇边缓缓开口: “二十岁左右,阳光、干净。” 亏得是自己耐性好,寻常人都等不到这位的回复。杜茵笑了笑,伸出一指冲眼前的男人摇了摇,用口形调侃“你没戏了”,却在下一刻被男人埋头发愤的舌功逼出了一声呻吟。 她狠狠地攥住男人的头发,仰头克制着喘息,将思绪转回电话上道: “年轻的小处男啊,要求怎么这么低,我这里……一大把呢……” 简舒月顿了顿,回道:“人要自愿。” 听出了一向游刃有余的简总在情事上的局促,杜茵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拜托,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这年头,还有下三滥的东西吗?” 她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明明是一张斯文得不能再斯文的脸,嘴角却还有尚未咽下去的晶莹黏液,正用红得发艳的舌头慢慢舔入嘴中。 真够勾人的。 她俯身将手指插入男人的嘴中,狠狠地搅弄起来,然而唔咽着不断溢出津液的男人却清楚地看到,杜茵春色未退的脸上,眼却是冷的, “当然是以互相有好感为前提的。” 简舒月“嗯”了一声,正要挂电话,又听那头最后没正经地来了一句: “再说,你这么一位大美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占了便宜,对吧,简总——” -- 谭晟走了,顾唯一个人留在画室里。 窗外夕阳落下,夜幕升起,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眼前展开着一幅油画,古典画里最常见不过的美神维纳斯。 无论从构图、色彩还是笔触上看,这幅画都稀松平常,显然画家的技艺并不成熟。 可是他的眼神却离不开这副画。 “像吧?” 展开画作的时候谭晟玩味地说,“我当时在国外一个画展看到,就觉得很像,简直没有再像了。” 是很像…… “你说画家怎么想的,婀娜多姿的女神用这么古板的线条,这么冷漠的眼神,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雅典娜呢,怪不得挂在那那么久都没有人看中。” 明明那么美…… “我买下呢,本来就是送给简总图个乐子。但现在我觉得,送你更合适。” 顾唯能注意到谭晟戏谑玩味的眼神,可是他却掩饰不了自己的激动。 他装不出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能像一个被人看穿的小孩子一样,狼狈不堪。 张了张嘴,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谭晟得意地走了,虽然反馈只有两个字,但他只要看顾唯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喜欢这幅画。他虽然和艺术品打交道,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商人。而一个商人最大的本事,自然是把一件货物出售给能开价最高的人。 而对于这幅画,顾唯就是那个会出价最高的人。 顾唯看了很久,眼神逐渐迷茫,画像里冷艳不可亵渎的女神面容逐渐变得模糊,身型也发生了变化。 仿佛更美了,是一种他从未肖想过的美丽。 在古罗马神话里,维纳斯是爱情与美丽之神,同时也是性欲之神。 性欲之神—— 他的大脑魔怔般地想着,然后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慢慢地向前伸出手。 “叮——”地一声在耳畔响起, 伸出去的手指停顿在了画作前方。 顾唯猛地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他额上还沁着细汗,心脏鼓动得厉害,右手捏紧了手机,不敢去回忆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指腹湿黏,一连输错了两次密码。 是简舒月的消息。 但以往看到jiejie消息必定会心花怒放的他,此刻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 “小唯,我今天会晚点回来。” “早点睡,不用等我。” 看完这两行文字的顾唯,大脑仿佛被清空了,什么胡思乱想都没了。 郁闷和焦躁又从心口卷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拨通了电话。 听筒里响起简舒月温和的声音:“小唯。” “又要加班吗?” 顾唯的声音里充满怨念,简舒月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他耷拉着脑袋的沮丧神情。 “是。” “……画廊怎么样?” 简舒月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的,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顾唯闷声道。 简舒月本就没有打算让顾唯的精力投在经营这方面,在她看来,顾唯做任何事只需要凭自己的喜好就行了。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被限定了轨迹的,一点都不能偏移,但顾唯是自由的,或者说她会竭尽所能给顾唯他想要的自由。 “那些谭晟会帮忙照管的。” 她的手指隔空抚摸着桌上的相框,语气随意地问:“画呢,看到了吗?” 顾唯收到礼物时的满心欢喜此时却因简舒月的缺席,覆上了一层阴影,他闷闷地吐出两个字:“喜欢。” 这语气还真是言不由衷啊。 “真的喜欢,怎么听上去还是不太高兴?下次jiejie送你更好的。” 简舒月轻笑着,难得亲呢的话音里仍然是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顾唯听着不禁握紧了手机:“你知道的,只要是你送的,我不可能不喜欢的。” 简舒月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少年的声音那么清越动听,她仿佛能凭空描绘出顾唯说这句话时的眼眸,专注的,认真的,像是注视恋人般的深情。 年轻的男孩并不能分清亲情和爱情的界限,以至于很多言语都如此的暧昧模糊。 但总有一天他会遇到真正的爱人,明白什么是灵魂的吸引,什么不过是血缘的亲近。 顾唯听着话筒里的呼吸声,轻声问道:“jiejie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画?” 他知道简舒月学的是管理,并不是艺术,似乎也并不太感兴趣。 简舒月回过神,脸上的笑意倏忽间消散了,语气恢复到往常的冷静自恃:“小唯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在她面前,顾唯从来不需要试探什么。 顾唯紧抿了一下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放松。 “jiejie一直在关注我吗?” 脱口而出后,他立刻懊恼起来,他在问什么呀…… “不是,我是说……” 简舒月打断了他。 “你想问的是,我是不是在调查你的生活,你的学习内容,你的课余喜好,你参观过的展览,亦或是在你房间里悬挂的画作……” 一个一个字的声音传入混沌的大脑,顾唯咬着牙,没有吭声。 “那么我问你,小唯,你希望我回答‘是’,还是‘否”呢?” 听筒里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沉默蔓延。 简舒月用手盖住眼,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她为什么要逼顾唯,就为她那点龌龊不堪的私心吗?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成立的问题,没有一个弟弟的答案会是“是”的,顾唯这会只不过是因着本能不愿忤逆她。 她又在干什么,她应该做回一个好jiejie。 “那些都是谭晟选的。他看过你的画,我没有插手。”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传来一串盲音。 简舒月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澄清了他的疑惑,甚至都没有等他的回复。 顾唯的脸色在屏幕微弱的光照下明明暗暗,心绪乱作一团。 他蹲下来,粗暴地抓扯自己的头发。 油画里女神沉静的眼眸陷在黑暗中,无悲无喜,却好像在嘲讽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