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营帐

        第四章

    刘备深吸一口气走进营帐。

    营帐内十分昏暗,只留了两盏油灯照明,灯火微弱。借着灯火,隐约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案前。

    刘备感觉有些压抑,硬着头皮拱手道,“见过程尚书。”

    程昱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刘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备侧过头去不与之对视,程昱这才开口道,“刘使君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刘备目光四处搜寻荀攸的踪迹,心中焦急万分,却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程昱却看透了他的心思,轻笑道,“公达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替你转告他。”

    “不必了。”刘备站在一旁,“备在这儿等。”

    程昱闻言眉梢一挑,指着桌上的卤rou道:“这是你让下人送过来的?”见刘备不答话,程昱又自言自语道,“也罢,来都来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说着,抬手招呼刘备,“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刘备听他语带戏弄,心中怒意升腾,却还是压抑着没有发作,毕竟此刻他是来求人的。他迟疑片刻,坐到程昱对面,抬起头与之对视,二人目光相交,被刻意遗忘的羞耻回忆刹那间如潮水般涌来,刘备腹中传来一种熟悉的躁动感,战栗感从下腹传到尾椎之处,顺着脊背丝丝往上攀爬。

    该死的蛊虫……

    就着案上的油灯,程昱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刘备。和几日前一样,他的下巴竟然连点胡茬都看不到,起初程昱还怀疑过这人是故意剃了须髯取悦主公,如今看来倒不是这个原因。刘备生得本就有几分英俊,再加上他常年征战沙场,身上有种难以掩饰的煞气,这种煞气与曹公的霸道不同,更像是一柄将开刃的利剑,锋利而凛然。虽受困于局中,不得不顺从一些,但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刚毅和傲气却仍然引人注目。正如此时,刘备依旧直直看着程昱的眼睛,目光毫不躲闪羞怯。即使前几日遭受那样的侮辱,此刻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情依旧淡然如常,倒让程昱有些坐不住。

    程昱站起身来,从睡榻旁的箱子上取来一条宽长的汗巾,走到刘备身后,双手裹着他的头发揉搓。刘备慌忙想要夺过来,却被程昱制止道,“我来,你好好坐着。”

    刘备没有再动,任由程昱在他头上擦拭。程昱的双手很快被浸湿,这刺骨的冰凉也不知他是怎么忍下来的。程昱拧了拧潮湿的汗巾,又将燃烧的炭盆踢近了一些,手指插进刘备乌黑浓密的发间,握紧一束轻轻扯起,刘备吃痛地闷哼一声,程昱松开手,继续擦拭头发上的潮气。

    营帐外远远传来一些喧闹声,此刻却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了,帐内只能听到炭火毕剥之声。如此反复几次,头发干燥了许多,终于不再向脖子里淌水了。程昱松开手,将汗巾放在案上,又递给刘备一双筷子,这才坐回原处,面带笑意地瞧着刘备,似乎对自己的成果相当满意。

    “程尚书,你这是……”

    面对程昱突如其来的示好,刘备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程昱倒是觉得心情不错,他们许久未曾如此亲密了。自上次那事后,曹公一直把刘备带在身边,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叫程昱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和刘备单独见面。他问过郭嘉,刘备体内的蛊毒隔了十日就会发作,若是不能及时吸食精气,随时都有可能发情,届时只怕要当众出丑。更何况,刘备一直在曹公跟前,若是当着他的面发情……以曹公对刘备那不加遮掩的示好态度来看,他定然不会拒绝一个主动求欢的刘玄德,等到事后问出前因后果,不仅郭嘉要遭殃,就连他们几人也必然会受到牵连。

    若想守住这个秘密,和刘备亲热变成了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眼下荀彧不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个。这郭奉孝嘛,被刘备夺了宠,心里正记恨着呢,怕是巴不得刘备出丑。至于这荀公达……温吞内向,肯定是不敢主动的,那就更别指望刘备主动了。

    得,这恶人还得他来做。

    今夜刘备主动前来,正是个机会。程昱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刘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和被郭奉孝下药那天很像?”

    刘备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细细回忆了一番,发现这几日与人接触时,身体的确是有些……不同以往。只是他私底下尝试了一番,怎么找也找不到蛊虫,也就只能随它去了。此时程昱问起,刘备才觉得奇怪,按理说那蛊虫早应该排出体外才是……

    刘备略微点头,程昱才继续道:“奉孝没告诉你,这蛊虫接触阳精后就会融入体内,每十日至少需要一次阳精喂食,如若不然,轻则身体不适,严重些可就要当众丢人了。届时无论你在何处,都会忍不住向身边之人求欢,完全不受控制,甚至一人无法满足……”

    “别说了!”刘备又羞又恼,制止道,“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备自会想到办法,不劳程尚书cao心。”

    “我倒是想cao这份心。”程昱揶揄道,“和你走得最近的就是曹公,你要是没忍住跟他睡了,倒可以在他面前告我们一状,看看在他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我们重要。”

    刘备面色涨红,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灯火映照着他略带羞涩的面容,倒也有几分姿色。

    刘备考虑了一阵子,这才缓缓开口,“备不会告知曹公此事的。实在不行,找个侍卫……也就是了。”

    侍卫?这下程昱不高兴了,阴阳怪气嘲讽道,“你恐怕不知道,能到你身边的侍卫没有一个不是曹公的人,他怎么可能让他的人背着他跟你亲热?”

    “你也是曹公的人,”刘备抬起头注视程昱,“怎么敢背着他和我……嗯?”

    程昱沉默不语,片刻后又换了话题,“你找荀攸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你。”

    刘备低头,嗤笑一声,“算了,我怕你帮倒忙。”

    一番舌战下来,程昱嘴上没讨到任何便宜。眼看天都黑了,刘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曹cao身边去,再想单独见他可就难了,这样下去迟早事迹败露,倒不如直接点。

    程昱起身坐到刘备身边,刘备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程昱伸手搭在刘备肩膀上,靠近了他,轻声说道,“你找个侍卫说清楚前因后果也不容易,若是对方嘴巴不严传了出去,就算不告诉曹公,你也会成为军中笑柄。倒不如找我,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上次对你太粗鲁了,这次我会温柔一点。”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刘备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求欢还是感到恼怒和羞愤。虽然他对程昱并无好感,但他所言非虚……这几日身体的确会因人接触起反应,而且越来越强烈。身边没有可以信赖之人,这些不可信赖的谋士们倒成了救命稻草。他今日来找荀攸,本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偏偏遇上的是程昱。这程昱非但不能帮他,甚至还会妨碍他的计划……

    见刘备动摇,程昱趁热打铁道:“我答应你,不管你求荀攸何事,我都帮你。”

    刘备试探问道:“你能劝曹公放过彭城百姓吗?”

    “就这?”程昱讶异,“我以为你有什么私事,原来是为了……”

    “如何不是私事?”刘备反问道,“我也曾暂任徐州之主,如今吕布窃居徐州,何苦牵连百姓?曹公不愿城中抵抗,可百姓也是迫于无奈,主帅不降便要遭此对待,实在不该。”

    程昱解释道:“曹公曾有令,‘围而降者不赦’,意思便是我军攻城时,若敌人被围后才投降,绝不可饶恕对方。以此为威慑,所到之处皆闻风而降,此举虽有些杀戮,但却能保全更多百姓免遭战火之苦。”

    放屁!刘备暗骂一句,面上却依旧是好脾气,客气道,“既如此,备没什么好说的,等荀军师回来吧。”

    “呵。”程昱冷笑一声,“虽然主公八成不会听,不过我倒是可以说上一说,你可愿意?”

    刘备不可置信:“此话当真?”

    程昱点头道:“当真。”

    见刘备目光满是怀疑,程昱笑道:“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残酷狠毒之人。只是徐州叛乱不断,百姓深畏曹公而依赖吕布,对战局不利。与吕布决战还需笼络人心才是,如此,叛吕投我者日多,又何须在意区区一道军令。更何况,”程昱深深注视着刘备,“我已丧妻多年,家中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无需挂怀太多。即使曹公盛怒降罪,也不怕牵连过甚,不似荀公达为家族计。我才是唯一敢劝曹公之人,你赌他帮你,不如赌我。”

    刘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当着程昱的面宽衣解带起来。

    程昱止住刘备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我来。”